2023年6月，中国16-24岁人口失业率将升至21.3%，达到统计局发布数据以来的最高值。
对于中国大多数读者来说，青年失业率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统计口径。
就在五年前，当人们谈论失业率时，他们谈论的是“登记失业率”。 登记失业率反映的是在劳动保障部门登记的失业人数占城镇从业人员总数的比例，与劳动力市场供求变化关系不大。
英国国家统计局从 2018 年开始每月系统地采集劳动力样本，此后开始发布“调查失业率”。 统计人员利用户籍，每月对约34万个家庭进行月度劳动力调查，并直接汇总结果来计算各种失业率。 这是我国失业计算首次达到国际标准。
2018年1月至今，我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波动如下图所示：总体稳定在5%左右，2020年2月达到6.2%，2022年4月达到6.1%。本月是失业率上升的时期。疫情影响最大。
从上图可以看出，2022年4月以来，我国调查失业率走势总体波动下行，连续三个月维持在5.1%，达到近一年半来的低点。
青年失业率呈现出另一个特点。 从下图可以看出，2018年劳动力月度调查刚刚开始时，我国16-24岁人口的失业率（以下统称“青年失业率”）就达到了11%，随后几年波动性有所增加，于 2023 年 6 月达到 21.3% 的峰值。
一年来全国总体调查失业率稳步下降，但青年失业率持续上升。 造成两者差异的原因各有不同。 有人认为数据有误，甚至数据造假； 有人认为是短期宏观因素影响，也有人认为存在长期结构性问题。
无论哪种方式，我们都需要对该指标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国际比较：青年失业率有多高才算“非常高”
尽管青年失业率在我国还是一个新指标，但它已经出现在各种有关“国外遇难”的新闻中。 从2013年到2017年的百度搜索新闻中，可以看到这样一系列的结果，分析一下为什么各个国家的青年失业率这么高。
从这些消息可以看出，韩国青年失业率虽然创历史新高，但也只有10.7%左右，而澳大利亚青年失业率一度达到27.1%； 一些欧盟国家的青年失业率非常高，希腊和西班牙甚至达到了50%以上。 可以看出，这个指标在不同国家之间差异很大。
从下图我们可以看到1980年至2022年各国青年失业率：
从上图不难发现，在很多经济增长不慢的国家或地区，青年失业率往往超过10%甚至20%。 南非、希腊、西班牙等地区青年失业率长期维持在30%以上。
上图中的43个国家，从1980年到2022年的43年间，共记录了1454次年度青年失业率数据，其中1104次达到10%以上，占所有数据点的75.9%； 449次达到20%以上，占所有数据点的30.9%。
鉴于青年失业率与学生是否上学密切相关，因此具有很强的周期性，月度数据将包含更多信息。 下图中有月度青年失业率数据的21个国家，过去40年共记录了8,600个数据点，其中6,595次达到10%以上，占所有数据点的76.7%； 2674次达到20%以上，占所有数据点的31.1%。
下图记录了每个国家的最高青年失业率的月度数据。 中国青年失业率历史最高点为21.3%，从低到高排名第七。 青年失业率高于中国的国家有14个。
从国际上看，青年失业率达到10%以上并不罕见，达到20%以上也并不罕见。 尽管中国的价值近年来迅速上升，但与其他国家相比仍处于较低的三分之一范围。 因此，看到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而担心宏观经济“崩溃”是没有必要的。
但这是否意味着面对青年失业率上升就无需采取任何行动？ 并不真地。
可以看到，在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希腊等加勒比地区国家，青年失业率都出现了40%以上的高值。 虽然此后逐渐下降，但很难再次跌破20%。 因此，我们仍需保持警惕，防止短期经济波动的影响成为长期问题。 对于青年失业问题，我们还需要深入探究其根源。
▍青年失业率上升：谁受伤？
看完上图，很多读者肯定会说：“21.3%肯定有水！我看我周围的情况肯定超过20%！”
在各种网络平台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文字或图片告诉公众，每一位应届毕业生都面临着“史上最困难的就业季”。 不过，总体失业率呈稳步下降趋势。 这种认知上的矛盾是如何产生的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进一步分析失业率数据，划分不同的失业群体。
首先看年龄，上图显示了16-24岁人口失业率和25-59岁人口失业率的变化。 可以看出，在青年失业率屡创新高的情况下，2023年6月25-59岁人口失业率仅为4.1%，达到该口径出现以来的最低值。
从教育程度来看，上表呈现了2023年2月至6月四类教育背景人口的失业率变化。不难发现，初中及高中以下学历人群的失业率近几个月来学校数量大幅下降。 大专以上学历的失业率也呈现平稳下降的趋势。 唯一保持失业率上升的人群是本科及以上学历的人群。
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按级别划分的青年人口失业率的具体信息。 不过，根据以上两张图的特点，不难做出这样的推论：总体失业率下降与青年失业率上升同时存在，或许并不矛盾，而是反映了背景。宏观经济波动。 ，就业市场的结构性问题。
经济波动中，就业市场受伤的似乎主要是高学历年轻人。
为了进一步支持上述推论，我们试图从招聘数据中寻找答案。 前面文章提到过，数据组有大部分招聘网站2015年至今的招聘广告数据。 每个招聘广告通常都包含经验要求和学历要求。
在2023年7月的招聘广告中，剔除对学历和经验没有明确要求的招聘，我们使用的招聘数据总共包含约500万条招聘信息，其学历要求分布如下：
从上表可以看出，招聘人数最多的学历组合是具有1-3年工作经验的大专以上学历的工人，其次是具有3-5年工作经验的本科学历工人，最后是具有1-3年工作经验的本科学历工人。具有1-3年工作经验的工人 具有学士学位的工人，以及具有3-5年工作经验的大专学历的工人。 综合来看，对具有1-5年工作经验的大专或本科学历的工人的需求约占所有招聘职位的66%。
那么上表中16-24岁高学历青年人口的地位如何呢？ 我们用红色框来突出这样的群体，包括具有学士或硕士学位但没有经验或经验不足一年的劳动者。 这些职位占当月全社会招聘总量的3.96%，不足4%。
接近4%的比例，是高还是低？ 我们需要从历史数据中观察，寻找参考。 截至2021年7月的情况如下表：
可以看到，2021年7月，红框内的招聘人数占总招聘人数的5.6%。 从 2021 年 7 月到 2023 年 7 月，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口占总招聘人数的比例将下降 29%。
当我们将数据进一步推回到 2018 年 7 月时，下表中出现了更明显的变化。
2018年7月，箱内比例高达8.2%。 从 2018 年 7 月到 2021 年 7 月，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口的招聘占所有招聘的百分比下降了 32%。
从占招聘总量的8.2%，下降到占招聘总量的不足4%，对年轻、受过高等教育但缺乏经验的劳动力的需求正在下降。 那么，哪些人群的需求量增加呢？
年轻、受过高等教育、但经验丰富的人口。
大专以上学历要求的招聘占招聘总量的比例将从2018年的39.22%下降到2023年的38.47%，看起来只下降了0.75%，并没有太大变化。
但从经验结构来看，不需要经验或只需要1年以下经验的入职人员比例下降了4.96%，需要3-5年经验或5-7年经验的入职人员比例下降了4.96个百分点。经验逆势增长4.66%。
要求本科学历的招聘人员占招聘总量的比例将从2018年的35.5%增加到2023年的50.79%，增加15.29%，但不需要经验或只要求1年以下的招聘人员比例经验下降了4.62%，只有需要经验的职位比例在快速上升。
下图列出了需要学士学位的职位中不同经验要求的职位所占的比例。 可以看出，需要更多经验的职位越多，需求比例上升的速度就越快。 没有经验的职位减少了 72%，而拥有 10 年以上经验的职位则增加了 211%。
从2018年到2023年，所有岗位的平均经验要求从2.42年上升到3.41年，增加了几乎整整一年。 留给受过高等教育但没有经验的年轻人的地方越来越少。
至此，我们发现了整体失业率与青年失业率出现背离的一个重要的结构性原因：市场仍然需要劳动力，对高学历劳动力的需求仍在增加，但越来越重视工作经验。 相反，高学历年轻人的劳动力需求正在下降。
▍结构性问题：教育信号减弱
许多国家，包括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希腊和加勒比国家，青年失业率都超过20%。 总结历史经验和教训，各国普遍得出以下结论：解决青年失业问题。 失业，关键在于如何让年轻人找到第一份稳定的工作，积累经验。
如果年轻人能够找到第一份工作，那么他的失业率就会大幅下降； 但如果年轻人长期找不到第一份工作，就只能通过非正规就业（零工、兼职）来维持生计，就无法积累正规的工作经验，同时，就会出现学历贬值，无法与年轻人竞争，从而离正规劳动力市场越来越远。
这种现象被加勒比国家的学者解读为“无经验陷阱”，即一旦无法获得经验，就会越来越缺乏找工作所需的工作经验。
聪明的读者一定发现了，这里有一个悖论：第一份能够积累经验的稳定工作，对于想要更好就业的“新人”来说是关键。 但公司越来越需要没有工作经验的求职者。
（图片来自网络）
因此，教导年轻人“冷静下来，降低身价”对于缓解青年失业问题的价值不大。
我们要研究的是一个动态，“经验陷阱”一直存在，但为什么这个陷阱越来越大呢？
这些年来，为什么企业越来越倾向于有经验的劳动力，而给没有经验、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留下的职位越来越少？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做了回归，用每个职位的学历要求和经验要求来解释这个职位的薪资。 回归公式如下：
我们使用 2015 年至 2023 年每年的招聘数据进行上述回归，记录每年的两个系数，即教育回报率和经验回报率。 分别表示每增加一年教育/每增加一年工作经验工资可以增加的程度，如下图所示：
从上图可以看出，从2015年到2023年生活网报道，教育回报率一直在下降。2015年，招聘广告要求的教育程度每增加一年，企业提供的薪资就会增加8%以上。的位置。 到2018-2021年，教育需求每增加一年，工资增长率降低至5%。 这一增幅将在2022年和2023年进一步下降至2%-3%。
与此同时，体验回报率呈现上升趋势。 2015年，招聘广告中要求的工作经验每增加一年，薪资将增加约5%。 2019年后这一数字上升至8%至9%左右。
如果将招聘广告提供的工资理解为劳动力市场的均衡价格，那么图中的两条线分别代表了教育和经验对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教育回报率下降，开始低于经验回报率，表明企业不再选择学历高但没有经验的员工，而是宁愿选择学历相对较低的员工但更多的经验。
总之——企业不再依靠学历来选拔人才。
这种现象可以称为“教育信号消失”。
高等教育在劳动力市场中可以发挥两种作用。 一是培训，让你有更高的劳动技能，更强的工作能力，更快的工作速度，可以给企业带来更多的收入； 一是信号功能。 当公司不知道求职者的真实能力时，他们会根据学历（教育或文凭）来筛选求职者。 毕竟，能够考上更好的学校，获得更高学历的人，十有八九不简单。
但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和高校扩招，教育的信号效应正在减弱。 下图中，我们绘制了2003年至2022年的高考录取率，每个点代表当年的高考录取人数除以18年前的出生人数。 例如，图中的最高点是2021年，代表2021年。2003年高考招生人数为997万人，除以2003年出生人数1373万人（按年龄回溯- 2020年人口普查中的特定人口），相当于72.6%。
2003年出生的人口中，有72.6%的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而十多年前这个比例还不到20%——1985年出生的人在2003年参加高考，当年的高等教育录取率年仅19.5%。
原本希望通过学历来判断应聘者能力的企业会发现他们的方法越来越无效。 此前，判断一个人是否属于前20%能力的指标只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属于前70%。
所有不同能力的劳动者完全混合在一起。 企业如果想要寻找高能力人才，就只能用其他指标——包括比岗位要求更高的学历、更出名的学校等等，甚至更简单直接，看看有没有工作经验。
在这个充满摩擦的劳动力市场中，每个工人能发出的信号是有限的，企业能接收到的信号也是有限的。 如果工人发出的信号不够强，企业无法识别，那么他就必须增加信号的能量，直到被企业听到。
要么推迟退出教育体系，本科毕业后用硕士甚至博士学位武装自己，然后直接找一份不需要研究生学位的工作。
要么早在大学一年级暑假就进入实习，积累经验，这样毕业时才能从占当前人口70%的高等教育毕业生群体中脱颖而出。
对于前一种选择，考研热潮就是体现，伴随而来的是一些传统上不需要研究生的职位，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扎堆应聘。 至于后一种选择，很多企业也发现，一些以前没人愿意做的无聊工作，现在却成了实习生眼中的最爱。
以上两种情况在现在的媒体中往往被简单地描述为“音量”。 但我们必须明白其背后的无奈：
当学历逐渐失去信号作用时，年轻的高学历劳动者如果不“量”，就会逐渐失去在劳动力市场的地位——当然，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最终都能找到工作，但数量却很少。留守人口持续增加，这就是青年失业率逐年上升所反映的现实。
▍结论：最佳回应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青年失业率快速上升，但总体失业率企稳下降。 结合招聘数据可以发现，受伤的主要是这样一群人——高学历的年轻人、应届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的人。 与其将青年失业率高企归咎于纯粹的短期宏观经济波动，我们更关注其背后“教育信号减弱”的问题。
在人口长期变化和教育供给增加的共同作用下，高等教育在人口中的覆盖面迅速扩大，学历信号效应近年来逐渐消失，导致匹配度下降。劳动力市场的效率。
一方面，高学历、无经验的年轻人失业，另一方面，企业招不到合适的人才。 在此背景下，年轻人想要强化自身信号，选择“过关”，考研通过、证书通过、实习通过。 但企业仍无法从刚毕业的年轻人中接收到足够的辨别能力的信号，因此选择了较为保守的招聘策略。 他们放弃学历信号，优先考虑工作经验。
双方博弈之下，“经验陷阱”不断扩大，没有登顶的年轻人越来越容易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应对青年失业率快速上升的问题，短期内出台一揽子经济刺激政策并不完全是正确答案。 因为与短期的经济波动相比，青年失业问题更可能来自各种长期性、结构性因素，而应对的最佳时机可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前。
过去的事不能再重蹈覆辙，我们现在就必须采取充分的应对措施，应对今年积累的、明年可能更大的青年失业问题。 例如，建立职业技能培训体系，提高劳动者与企业的匹配率； 或者对雇用学校年轻人的企业提供各种减税甚至补贴。
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劳动力一旦被市场抛弃，他们在进入社会的头几年总是无法找到正式工作，未来重返正规劳动力市场的可能性就会进一步降低，经验的回报将在正式的就业市场中找到。 工作的幸运者不断增加，教育的信号效应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减弱。 “光靠教育是没有用的，要经历才能有生产力”将成为自我实现、自我提升的断言。 “缺乏经验的陷阱”将进一步扩大。
从上图可以看出，在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希腊和加勒比国家，一旦青年失业率较高，就很难恢复到较低水平。 短期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变成长期的痼疾，即使刺激经济也无法解决。
这样的未来比短期的经济波动更需要我们关注和规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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