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评分8.6分（上映当天甚至达到8.9分），《芭比娃娃》无疑成为了暑期档最受好评的作品之一，尽管这部排名不高的影片与它在社交媒体上的高口碑和高传播度相比有点尴尬。
看过或没看过电影的观众从宣传和反馈中不难得到这样的初步印象：《芭比娃娃》是一部女权主义杰作，甚至是一部女权主义“酷电影”。 它的“酷”体现在对父权制命名的讽刺，而不仅仅是具体的男性角色，而同时期的其他戏剧作品仍在将性别问题庸俗化为“拒绝恋爱”。
和所有女性视角的作品一样，《芭比》诞生于“监狱”，更因其商业版权电影的定位而显得尴尬。 但令人欣喜的是，“芭比”从未放弃在夹缝中尽可能地发出声音，即使有些表情生硬、唐突。
在影片的结尾，商业电影拥抱了自己的重聚，而芭比娃娃也拥抱了自己作为一个人。 随着芭比王国恢复稳定，经典芭比轻轻地走开。 她并没有抗拒这个修复后更加稳定的乌托邦，芭比王国里最刻板的人物，历史上第一个芭比，只是用不符合性格的方式来暗示她的不满。
这就像从玩具城堡的核心轻轻拉出一块积木。 那个雄伟的王国看上去依然稳定，基石也被释放了。
文字| 盐城
编辑| 清清子
01
凉片的正面和背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可以把“芭比”视为两性关系的“真相代理人”，一个可以从观看反应中探知“男友爸爸味儿程度”的时尚单品。 从这一点来看，《芭比娃娃》的宣传角度（无论是官方的还是观众自发的）确实很难不让人想起《失踪的她》——你可能在一百个短视频中看过它，而男人对着影片大喊大叫，从而引发了友情提示：带你的女朋友去看这部电影，而不是你的男朋友。
当然，不能仅从宣传思路来判断《芭比》和《失踪的她》脑回路相同。 事实上，两者所要表达的信息是截然不同的。 但这种普遍的情感无疑证明：如今，人们寄希望于电影拥有类似于“照妖镜”的力量，甚至可以让每天睡在一起的人隐藏的思绪瞬间消失不见； 另一方面，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关注性别差异和对性别的看法。
带着种种场外预设，我看了《芭比》。 这部电影在某些方面超出了我的预期，在某些方面令我失望。 但总的来说，我还是认同这样的观点：《芭比》试图更诚实地面对这个时代的性别问题，甚至在某些方面，它不仅仅满足于为普通观众提供“酷电影”和“嘴替代品”。
我不认为《芭比娃娃》是我们认知中的一部“酷电影”。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当观众第一次进入芭比的世界时，观众看到的已经是一部完整的女性“酷片”：一个以女性为主的群体，男性只是陪衬——他们唯一能做好的就是站在沙滩上。
芭比娃娃相信她们已经帮助世界上所有女性解除了性别困境。 在开头致敬《2001太空漫游》的片段中，妆容精美的芭比娃娃的到来让小女孩们放弃了玩具屋——旧娃娃以过于暴力的方式被砸成碎片，象征着女性从母性绑架中被解救出来。 他们可以是任何人，可以出色地完成任何工作。 在《芭比》开头的芭比世界里，女人彼此相爱，赞美取代了女性的竞争，不需要男人，每个夜晚都是女孩之夜。
《芭比》剧照
如果你想看一部女性向的“酷电影”，只看《芭比娃娃》的前十分钟就够了吗？ 大女主、拒绝母性绑架、拒绝女性较量、拒绝男人、女孩帮女孩……这些元素的组合，对于一些观众来说，已经是有些过于超前的设定了。
看完电影后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前段时间，一位中国影视行业的从业者相当自信地对我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伟大的女权主义时代，无论是生活中还是生活中，中国网剧中都已经如此了。”
《芭比》的野心在于，它把这个美妙的虚幻世界——足以拍一部52集的网剧——保留了短短十分钟：女主角芭比在姐妹团聚的狂欢中突然引发了死亡的念头。 第二天，她面临着高跟鞋突然落地和橘皮组织的问题。 她不再是一个合格的经典芭比娃娃（ ），现实世界的旅程向她展开，尽管她不愿意。 随着她越来越接近现实世界，芭比的世界变得更加虚假。
在前者中，父权制是世界的基本法则，美丽不是权力，只会让女性成为男性注视的对象。 她正在寻找的小女孩萨莎指责她给女孩们带来了焦虑，而美泰公司的总裁只是想把她骗回盒子里。 关于芭比娃娃的两个真相被揭露：她是出于商品化目的的虚幻风景，她甚至不再给年轻女性带来积极的影响。
至此，《芭比娃娃》已经成为酷电影的对立面。 它试图刺穿女权主义的泡沫经济——不仅是泡沫，还有经济。 当芭比刚来到现实世界时，这部电影充满了对父权制的讽刺，而我认为其中最本质的部分是肯试图以男人的身份找到一份工作，而男工作人员眨眼说：事实上，今天作为男人并不是一个优势。 肯感到震惊和失望地说：父权制不存在吗？ 而对方回答：没有，我们只是隐藏得更好而已。
《芭比》剧照
没有什么笑话比这更能表达女权主义的困境了：更多的性别不平等案例浮出水面，#MeToo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银幕上出现了更多的“大女主角”，更多的品牌和产品以女性为中心。 精心制定营销计划，在正确的节点说更多、更恰当的漂亮话。 同时，很多人也会抱怨“做男人太难了”、“男性身份在今天已经不是优势了”、“政治正确太多了，太让人失望了”。 看来这已经是女权主义的黄金时代了。 有些话已经说了太多遍了。 有些想法不再那么令人愉快，就像一块嚼过太多次的口香糖。
但事实上，父权制的阴影一直是房间里的大象。 为了更高的商业化，这句口号可能已经喊了太多遍了，但仅仅因为它已经成为“陈词滥调”，就不应该被误认为是一片轻而易举就能到达的乐土——只要你购买了相应的产品。
我们永远生活在现实中，而不是芭比的世界。
02
性别表现和变性叙事
芭比对父权制的攻击可谓直截了当。 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和主演玛格丽·罗比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在美泰和华纳的工作人员眼中，影片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密集的敏感点。 由于敏感点太多，不是三两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提出意见。
“芭比”火力全开。 从美泰满是男人的办公室，到听到《教父》自动触发的“男语瘾”（）； 从芭比对橘皮组织的大惊小怪到肯发现父权制时的狂喜； ，构成互联网内容爆炸性宣传的大部分都来源于此。 因为植根于生活，这些表面的碎片很容易引发共情的浪潮。
不过，我觉得《芭比》的设计是有一定理解门槛的，也是一个比较有讽刺回味的地方。 它不是围绕芭比展开的，而是围绕她的男友——肯，无论从公众认可度还是商业价值上来说，肯都微不足道。 影片展示了他如何发生巨大的变化，一度获得权力，失去权力，然后重新发现自己。 肯和芭比来到了现实世界，发现了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他把父权制带回了芭比的世界，导致肯一家占据了芭比的房子，让后者成为了女朋友、服务员、支持者，让他们变得不负责任，直到芭比巧妙地拆散了肯，让他们嫉妒并互相残杀。
《芭比》剧照
后半段，Ken的身长其实很重，甚至一度比芭比还重，看起来有点抢镜的感觉。 这部电影甚至以肯与肯的打斗为特色，最后以华丽的舞蹈达到高潮——没有一个芭比娃娃能跳那么久。
肯的故事值得细细品味的地方在于，它具有电影《芭比娃娃》乍一看似乎没有的暧昧性。 你可以认为这是《芭比》主创的温柔之举，让一个关于女性的故事也容纳了男性的声音，从而获得更多观众的理解和共情。 所谓从女权主义到“平等主义”的转变，让每个人都成为更加自由的自己；
然而，上述两种理解实际上是把“肯线”和“芭比线”分开来理解。 本质上，这仍然是独立于女性来了解男性的处境。 在我的理解中，“肯线”和“芭比线”是密切相关的，所以肯和芭比的关系并不是偷窃或题外话。 因为当视角从芭比转向肯时，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男性故事，而是男女身份表现和叙事模式的巧妙交换。
在《性别麻烦：女权主义与身份的颠覆》一书中，朱迪思·巴特勒认为，性别只是一种建构性别认同的表演，其维度包括语言、身体和生活：“性别被认为是一种演绎实践，通过运用其自身内在的痴迷来建立一种表象（）。”
女性通过社会认知中的女性实践来获得女性气质，做得太过分就会面临批评。 这种性别表现也构成了我们文化中所理解的男性气质——比如《芭比娃娃》中的肯初到现实世界，花儿逐渐变得迷人。 吸引他目光的是马、手表、西装、金钱、话语权。 这些都是传统意义上男性性别表现的构成符号。 通过掌握性别的文化要求，我们就掌握了传统社会认知中的性别表现。
《芭比》剧照
肯渴望了解现实世界中男性的性别表现，但在芭比的诡计之下，这种性别表现很快就分崩离析。 《肯内战》遵循的造型、视觉、叙事规则，完美契合了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性别表现：嫉妒心强，很容易引发同性竞争；
我认为最好的部分是：因为芭比是芭比世界中的传统权力持有者，即使他成为篡位者并引入新的声音，肯的战争仍然要按照芭比的视觉和叙事逻辑进行：粉色、唱歌、跳舞。 他们的战争也更像是传统叙事中女性的“小打斗”：使用可爱搞笑的武器而不是真正的致命武器，羽毛球拍、球拍、充气玩具……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应该是这些男演员，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像传统对女性的审美要求那样严格要求男性化。
在《老友记》中，乔伊最喜欢看女孩子打架。 他想象中的女子打斗，也是我们传统文化中描绘的女性打斗。 就是这样：揪对方的辫子、砸枕头、碰对方的身体、隐藏着女同性恋的乐趣……如果这样的描述太美国化，我们很容易就会想到东方背景下的宫斗、家斗的故事，以及更贴近现实的“打小三”的故事。 琐碎但有效生活网报道，它会激发您的感官。
通过性的转变，导演轻松捕捉到了女性视角下制作文化产品的困境：当这个世界的视频规则和视觉快感都由男性制定时，女性又谈何容易找到自己的语序？ 如果你生得美丽，你就会被人垂涎；如果你生得美丽，你就会被人垂涎； 如果你有一张普通的脸，你就不会想着进步。 保守的着装是对女性自由的压制； 性感又赤裸，似乎是为了服务男性的目光。
无论是维护贞洁，还是制造荡妇，无论是遵循表演规则，还是刻意与之对抗，都来回陷入男性气质的刻板印象中。 就像芭比的叛逆者一样，肯仍然无法停止发出芭比的声音。 因此，在这段引起共鸣的独白中，来自现实世界的格洛丽亚说：“事情并没有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式发展，我们一直在犯同样的错误。”
《芭比》剧照
肯一家因为对同性竞争的痴迷而错过了公投，并失去了在政治上前进的机会，而芭比则相反，冷静、嘲笑、袖手旁观。 这荒唐的一幕，在性别翻转的时候就会显露出它老套的一面，这恰恰证明了讽刺的真实性。 在权力领袖编织的性别规范中，肯和芭比互相拿了票并入座。
与其感叹“男人不容易”，或者字面意义上颠覆现实世界中的性别关系，不如说，《芭比》通过扭转传统性别的性别表现，完成了对性别刻板印象的终极嘲讽：没有一个女人生来就是女人，也没有一个男人生来就是男人。 性别不仅仅是一种生物特征，它是权力统治、政治社会形势、一套商定的文化表现准则准则的结果。
肯的台词的结尾更清楚地指出了性别的表演和情境方面。 这似乎是一个有助于人们团结的温和结局，芭比和肯握手言和，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几乎没有改变。 其中一位肯向芭比总统求婚，希望成为最高法院的成员，最高法院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更基层的职位：我们将提升肯在芭比世界中的影响力，就像女性在现实世界中的影响力一样。
电影院的欢声笑语散去后，面对的却是更残酷的现实。
03
回避的问题
《芭比娃娃》当然没有很好地处理所有女权问题，就像芭比娃娃认为自己解决了所有女性的存在困境一样，这只是一个可笑而悲伤的误解。
《芭比》我最遗憾的就是它没有更深入地展现女性的代际交流。 来自现实世界的母女萨莎和格洛丽亚在影片一开始就对芭比展现出完全不同的看法：前者认为芭比给女性带来无尽的压力，而后者则对芭比有着浓厚的童年滤镜。 格洛丽亚被芭比娃娃取代。 她对现实社会中女性处境的不满也影响着芭比，甚至打开了芭比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
这将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上野千津子在《从极限开始》中写道：“女儿是母亲最猛烈的批评者”。 “最敏锐地看穿母亲‘看似合理却矛盾’的人是女儿，被这些矛盾逗弄的也是女儿。” 影片一开始，萨沙和格洛丽亚的关系与此类似。
《芭比》剧照
但很快，这种紧张的关系在芭比的梦幻之旅中瓦解了。 开着芭比的车，唱着芭比的歌，似乎所有的矛盾都不曾存在过。 《芭比》中的母女关系也因此只成为美国青春电影中最典型的亲子关系，由自我、叛逆、宽恕和爱组成，就像《蜘蛛侠：穿越宇宙》中蜘蛛侠和父母的关系一样。 看来，他们之间的观念冲突只是因为女儿叛逆，解决办法只需要“多花点时间”。
而我原本希望看到的，不同时代成长的女性，对于女性现状和文化产品，有更激烈的争吵，更真诚的对话，更深刻的结论，自然就消失了。 冲突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以至于当创始人的老太太最后对芭比说“你帮助这对母女重新建立了关系”时，我有点困惑和失望。
芭比解决了什么冲突？ 我们能指望她解决任何冲突吗？
围绕“芭比”，另一个挥之不去的矛盾是消费主义与女权主义的关系。 它完成了对被消费主义吞没的女权主义的反思，还是进一步加深了刻板印象？
作为一部基于商业IP创作的电影，票房是必须要考虑的，还有版权方美泰和制片方华纳的态度。 “芭比”对于商业化的态度必然是暧昧和模糊的。 不仅要能说服合作伙伴，更要能自圆其说； 它不仅要创造价值，还要满足市场。 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押井守曾经说过：
“斯皮尔伯格认为，一部电影应该具备娱乐快感和社交触感两个轮子……（《拯救大兵瑞恩》）这部电影有两个轮子，分别是‘懂的人就足够懂’和‘完全欺骗观众才能感动’的轮子。在我看来，这两个轮子不会同时转动。”
《芭比娃娃》的难点就在于同时转动这两个巨轮。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芭比》的呈现对于女性的外表焦虑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当芭比来到现实世界，第一次看到老妇人时，她忍不住说“你真漂亮”，后者则坦然地说“我知道”。 《罗比脚》和她在宣传期间的26套不太一样的粉色芭比造型被反复欣赏和咀嚼。 与此同时，小红书上也有不少讨论：“罗比演芭比是不是有点老了？” “如果是《华尔街之狼》时期的罗比就更合适了”……
《芭比》剧照
《芭比》对商业社会和消费主义的讨论也显得模棱两可。 一方面火力全开，从上到下嘲讽美泰，直接攻击芭比的精神内核已经过时了，最经典的片段就是美泰办公室挤满了男人。 老板掰着手指头数，历史上也只能数出两名核心女员工。
另一方面，作为一部商业IP作品，《芭比》依然无法彻底斩断与芭比原身作为商品的联系，以哪吒掏空父亲的果断态度。 所以当我们看到美泰高层的描绘时，影片的嘲讽还是很温和的，让他们看起来又可爱又愚蠢——当然，必须承认这已经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美泰CEO最后也有一句台词：“你别以为我做芭比这么久只是为了赚钱！” 可以理解为春秋文笔，但也从字面上为品牌推广提供了一个软着陆点。
《芭比娃娃》与消费主义、粉红税之间的暧昧关系注定会停留在文字之外。 从华纳在开播前为“芭比”掀起的巨大联名狂潮，把世界涂上粉色，到热门短视频平台“穿粉色去看芭比”，再到片中芭比系列产品引发的芭比产品热潮（片尾明确标明了每个产品名称和发售日期），本片挑战了消费主义与女性的关系，同时也给消费行为赋予了新的对象和刺激。
最讽刺的是剧组为了宣传而打造的真人大小的包装盒装置：穿着粉色单品的女孩们争先恐后地进去拍照，沉浸式的体验变成了芭比娃娃的感觉。 与之强烈对应的是，影片中芭比站在盒子里的场景只出现过一次——来到现实世界的芭比被美泰高管引诱回盒子里，剥夺了她作为一个失控但真实的人的资格。
《芭比》剧照
如上所述，当这个世界的形象规则是由男性制定的时候，女性要找到自己的语序并不容易。 与视频规则并行的还有消费规则。 你购买的所有产品，你追随的时尚，你被告知的所有需求，以及你为贴着“自由”、“美”和“力量”标签付出的所有想法，都是事先精心策划和演练的。
和所有女性视角的作品一样，《芭比》诞生于“监狱”，更因其商业版权电影的定位而显得尴尬。 但令人欣喜的是，“芭比”从未放弃在夹缝中尽可能地发出声音，即使有些表情生硬、唐突。
在影片的结尾，商业电影拥抱了自己的重聚，而芭比娃娃也拥抱了自己作为一个人。 随着芭比王国恢复稳定，经典芭比轻轻地走开。 她并没有抗拒这个修复后更加稳定的乌托邦，芭比王国里最刻板的人物，历史上第一个芭比，只是用不符合性格的方式来暗示她的不满。
这就像从玩具城堡的核心轻轻拉出一块积木。 那个雄伟的王国看上去依然稳定，基石也被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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