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中旬，北京某“双一流”大学硕士生韩杰修改了毕业论文。 提交毕业设计（论文）管理系统后，抄袭检查率为13.3%，满足小于15%的要求。 他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几个月写论文的日子结束了。
与两年前写本科论文相比，韩杰减少重复率的过程要轻松得多。 他将重复率较高的段落发给了，提出“更换表达方式”的请求，很快就得到了新的段落。 韩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为了减重，就要把流畅的表情改得尴尬，甚至牺牲一些专业的表情。” 除了减重之外，还帮他找资料，润色段落，甚至直接写一些背景资料和文献综述。
据教育部统计，2023年全国高校毕业生预计将达到1158万人。 对于绝大多数毕业生来说，毕业论文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一道坎。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生成式AI产品深度介入大学生的论文写作。
2022年11月，该公司发布了生成式预训练神经网络模型。 今年3月，在上海举行的一次教育研讨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上海科技馆馆长倪敏静认为，“教育已被推到了墙角”。
从上世纪的图书馆查找文献，到互联网出现后使用搜索引擎查找信息，论文写作从来都没有固定的模式。 在以技术创新为主导的论文写作实践中，如何建立新的规范，甚至改革论文制度本身，是教育系统面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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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毕业论文的第二作者”
韩杰的硕士学位是经济学，毕业论文也是他写的，这更多是一种习惯。 在此之前，他曾用它来完成平时的作业。 他表示，一些文献综述和背景知识可以帮助他快速总结核心思想，解释一些复杂的表达方式。 而且，有些模型还可以用于问题分析，比如用SWOT分析来分析一家公司。 韩杰说：“无论是逻辑性还是严谨性，都比我自己写的好。”
韩杰的很多同学都用它来完成毕业论文。 一方面，它确实很方便，不仅可以发现语法错误，还可以对整篇文章的写作提出建议； 另一方面，虽然整个论文写作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但学生常常拖到最后几天。 周写道。 他说，今年学院的论文答辩时间比计划提前了10天，他不得不紧急求助。
对论文的帮助不仅仅体现在社科、文科领域。 “双一流”大学自动化专业的杨迪使用GPT-4写了一篇论文。 GPT-4比基于GPT-3.5的功能可以实现更多的功能。 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毕业设计中的大部分代码都比较基础，可以完成。” 但对于一些更复杂的代码，GPT-4 表现更好。 迪阳可以通过提出很多问题让GPT-4不断优化和改进代码。 此外，GPT-4还具有处理图像内容的能力。
据《中国新闻周刊》调查显示，在北京、上海等多所高校的校园论坛里，有不少关于租用账号的帖子。 一是免费与其他学生分享。
如何使用也是一门学问。 韩杰表示，如果单纯提出写作要求，是无法得到相对高质量的答复的。 他形容，通过生成论文“学会驯化”，它是一种会在对话中学习的语言模型。 他的窍门是先用别人论文中的案例分析来学习，然后给它需要分析的案例，生成的答案基本可以满足要求。
在豆瓣群里，不少用户分享了提问的策略，也被称为有助于提出好问题的“口头禅”。 在知乎上，对“你用什么指令来完善你的论文？”这个问题的回答获得 13,000 个收藏。 回答者详细列出了论文写作中实现文本润色和段落的各种提问方式。 翻译、代码解释等功能。
当然，不可能代替人类来完成论文中的所有工作。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技术基础理论研究中心副教授张志臻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从同类产品背后大模型的语言生成机制来看，是一个概率基于现有语料库“提炼”出来的模型，可以利用过去的知识来回答问题，但很难创造出全新的内容。 这就决定了它在论文写作中的作用是有限的。
北京一所“双一流”大学会计专业的孙思涵不久前提交了本科论文。 她的毕业论文没有使用它，日常生活中也很少使用它。 下半年，她将前往美国常春藤盟校攻读经济学硕士学位。 她说，她对自己写的学术内容不是很满意，觉得达不到自己的要求，更难以适应以后的学术生活。 她担心自己养成写论文的习惯后，很难达到学校的要求。
她更担心的是，依赖AI后，AI会取代她自己的思维。 她说，很多科幻电影都讲述人类思维被AI操纵的故事，“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韩杰的毕业致辞中，他首先考虑的是写进去。 他觉得这不仅帮助他完成了写作，也开阔了他的视野。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列为我论文的第二作者。” 。 但得知自己的毕业论文将被随机抽查后，韩杰担心用该论文撰写论文会被判定为学术不端，甚至可能被吊销学位。 他说，“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并删除了正确的确认。
如何监督AI写论文？
关于准产品的使用，首先要面对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是，使用准产品完成学术论文写作是否属于学术不端行为，在论文写作中是否应该禁止。
监管同类产品最大的困难来自于技术层面。 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态学教授赵斌向《中国新闻周刊》分析，目前还没有完全有效的方法来检测论文内容是否由AI撰写。 “这就是禁令无法发挥作用的客观原因。”
是全球主流的学术不端行为检测系统，其研发公司成立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2023年4月，该软件推出AI检测功能，已被墨尔本大学、新南威尔士大学等大学采用。 可以通过相关技术对文本片段进行分析，确定AI写作工具生成的内容在所有文章中所占的比例。 但官网也表示，其AI书写检测并不总是准确的。 首席产品官提醒，针对AI书写检测误报的情况，教师应根据专业经验和对学生的理解来做出判断。
目前，国外多所高校已对此发布禁令。 今年年初，香港大学向师生发出内部电子邮件，表示禁止在香港大学的所有课程、作业和评估中使用或其他人工智能工具。 纽约和西雅图的一些公立学校系统也禁止在学校 Wi-Fi 网络和相关设备上使用该工具，以防止作弊。
然而，中国大陆高校对同类产品使用的监管仍存在空白。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一些大学老师会要求对一些期末论文和重大作业禁止写作。 一位大学老师表示，如果他怀疑某个段落是生成的，他就会输入该段落，让它判断该内容是否是AI生成的。 但这种方式并不可靠。
事实上，在大规模应用到论文写作的背景下，讨论人工智能的禁令并不现实。 赵斌认为，提出禁令的人大多没有真正的经验。 赵斌认为，人工智能用人类简单的问题就能轻松写出的内容不值得人类写，人类也可以节省一些脑力。 我们不会太纠缠。”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刘海龙在《新常态人的来临：传播学研究》一文中将其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定义为“新常态人”，并认为他们代表了一种知识渊博的认知平庸。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学习科学实验室执行主任尚俊杰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文献信息出现后几分钟之内就能找到。 这项技术进步避免了很多时间的浪费。 学生可以“明智地利用时间”，全身心投入到更重要的工作中。 厦门大学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教授王洪才认为，能够快速查找大量信息并以结构化形式呈现，一定程度上替代了科研助理的工作。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学毕业论文导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修改学生毕业论文的过程中，大致可以看到一些文字是作者自己生成的，“汽车轮子说话来来回回” ，没有情感”，而且语言过于规矩，与学生以往的写作和其他段落明显不同。 “不过，论文的采样和答辩已经很累了。” 他表示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处理AI写作相关的问题。
尚俊杰表示，目前，利用技术手段进行检测是不得不采用的方法，“但这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 从长远来看，仍需构建适应人工智能时代的学术规范、伦理道德和人才培养模式。
张志臻认为，考虑到可行性，与其一刀切禁止，不如以认可的方式允许学生在论文写作中使用类似产品。 王洪才还表示，如果学生单独使用或盲目使用，教师和学生应该共同参与，探索使用方法。 他说，在论文写作中，课堂产品的发挥作用有多种方式。 如果整个论文完全写在同类产品中，则应禁止，但其他形式的使用应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尚俊杰认为，学术研究的目的是促进社会发展。 如果你能做好研究，写出促进社会发展的论文，理论上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学生在学校的帮助下完成了研究，却没有获得研究和学术能力，就不符合学生培养的期望。
尚俊杰指出，我们真正需要特别关注的是深层次的影响，即以AI为代表的AI可能对社会各个领域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社会对人才的需求也会发生变化。革命性的变化。 在课程设置和教学模式上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
的出现，让人们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有必要重新思考人才培养问题。 图/视觉中国
毕业论文考试亟待改革
目前，论文的写作方法和毕业论文的考核机制也是搜索引擎时代发展的产物。
王洪才表示，目前本科论文对重复率有严格限制，重复率有硬性目标。 这实际上是为了防止简单的抄袭，“高级抄袭无法被发现”。 他认为，本科生的知识积累和能力水平有限，很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毕业论文上。 因此，毕业论文的写作对于本科生能力的提升并没有显着的帮助。
2020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发文指出，论文重复率检测是检查学术不端行为的辅助手段，不得用重复率检测结果代替学术不端行为。检查学术水平和学术规范。
王洪才认为，论文格式的修改、重复率的降低都是低水平的要求。 张志珍建议，既然有准产品这样的写作助手，就应该进一步提高对论文评审的形式和规范的要求。
尚俊杰表示，在出现之前，教育界就已经讨论了学术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也讨论了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对人才培养的影响。 人们更加强烈地意识到，人才培养问题必须重新思考。
尚俊杰认为，确实有必要思考一下如何索要大学生的毕业论文，以及毕业论文是否值得。 “对一个没有进一步学业抱负的学生施加非常严格的学术规范是不合理的。” 高等教育大众化后，应该让学生走上多元化的发展轨道。 具体来说，在论文的规范上，要“分门别类，根据不同的学术阶段、不同的专业，重新思考如何评价论文”。
王洪才介绍，现在的论文评审制度是在精英教育时代建立的。 从趋势看，高等教育已从精英化走向大众化、大众化。 现行的论文评审机制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要求。 在他看来生活网资讯，应该针对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学生设置不同的考核模式，但“我们的考核体系还是按照传统的考核方式来进行”。
2004年，时任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中心教授项先明在《关于我国学位和研究生教育制度改革的建议》中提出，建议将《学位法》制定颁布建立独立的学位制度，明确各种学位分类制度，完善学位授予审核制度。
王洪才建议，在学校的帮助下，对学生的培养应该越来越个性化。 他认为，学生在写论文的过程中，要学会解决实际问题。
尚俊杰认为，对于本科阶段来说，“需要一个阶段性的成果”，但这个成果的形式无论是论文还是面向实践的设计成果，都可以根据不同专业的特点重新思考。 他以教育技术专业为例。 本科生开发一个简单的教育游戏软件，也是对本科学习阶段的一个重要考验。 事实上，国内一些高校在本科生毕业考核中允许学生以实践作品代替毕业论文。
王洪才表示，对于硕士学位来说，专业硕士学位应该是专业性的、应用性的，其解决实际问题的成果应该得到认可。 他认为，问题在于，目前高校的许多教师接受的是传统的学术培训，对应用实践领域缺乏了解。 此外，目前的毕业论文评审也更加注重论文本身而不是答辩。 张志珍表示，今后可以增加口头报告、现场问答的比例。
赵斌也是B站拥有近20万粉丝的up主，他的B站账号上有一个“尝鲜者”合集，他发布了一系列视频讲述自己的使用体验和看法。
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本学期初，他创建了一个名为“生态|问AI好问题”的微信群，学生可以在课堂上向AI提问。
赵斌观察到，国内很多学生缺乏“提问的能力”，这与过去的教学过程“学生只回答问题”有关。 面对现在，“要求学生提问，锻炼了他们能力的不足”，赵斌说。 王洪才认为，传统教育模式下，学校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向学生传授最前沿的知识，却缺乏探索能力的培养。 其实这个问题很大，“不仅要向学生传授知识，还要告诉学生知识是怎么来的”。
今年4月，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机器人与未来教育项目主任、利兰教育联合创始人姜力预测，未来一个人的能力将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能力的能力。任何AI工具的帮助，另一个就是AI加持条件下的能力，这是当前AI时代最重要的能力。
一学期的课程结束后，“问题思维得到了培养，思维视角得到了拓宽”是赵斌的学生给予最多的反馈。 赵斌表示，人类面临的未知问题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问题，可以通过搜索引擎来回答； 第二类是“不知道你不知道”的问题，可以通过与的对话互动来学习。 “第二类问题是真正有创意的问题，”他说。
（文中韩杰、杨迪、孙思涵为化名）
发表于2023年7月17日《中国新闻周刊》杂志第1100期
杂志名称：第一届学生与AI毕业生一起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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