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7月29日开始,一直持续到8月1日,京津冀地区本轮强降雨结束,持续近四天。 北京、天津大部、河北中南部等地出现暴雨到大暴雨。 过程中累计降雨量100~600毫米,局地达到600毫米以上。 如果对比分析京津冀历史上的极端暴雨,就会发现,本次暴雨的平均累计降雨量已经超过了2016年的“7月20日”和2012年的“7月21日”,但小于2012年的“7月21日”。 1963年海河流域特大暴雨。
这些分析来自国家气候中心 8 月 3 日发布的解释。 该中心隶属于中国气象局。 自1995年成立以来,一直为国家提供气候变化监测、极端天气事件监测、气象灾害预报预警等服务。 今年2月,国家气候中心对今年我国总体气候状况作出初步研判,认为今年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呈现频繁、强烈发生趋势。
8月1日,北京一名骑手冒雨图/视觉中国
晁庆晨,国家气候中心主任、国际全球气候观测系统研究组联合主席。 长期参与《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和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谈判。 近年来,她一直呼吁全社会更加关注极端天气气候灾害,建设气候适应型社会。
针对华北地区本轮强降雨,8月4日,晁庆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专访。 她强调,过去,北方以干旱为主,应对特大暴雨,北方不少城市基础设施条件相对薄弱。 此次华北暴雨的一个突出问题是,北方城市居民的防暴雨意识远不如南方。 从长远来看,她建议全国上下要认真对待气候变化及其可能带来的灾害,对近年来发生的极端事件进行总结和分析。 “这几年血案太多了,这和运气有关”。
巢尘。
北方强降雨将越来越多
中国新闻周刊:从北京“7.21”,到2021年郑州暴雨,再到这次华北创纪录的暴雨,近年来我国特大暴雨的趋势是怎样的? 气候变化背景下,未来我国极端暴雨是否会更加频繁?
晁庆臣:本世纪以来,全国特大强降雨发生频率不断增加,强度也不断加大。 理论上,气温每升高1℃,大气中的水分含量就会增加7%。 近年来,虽然全国降水总量变化不大,但小时降雨强度却明显增加。 简单来说,过去可能有很多小雨,但现在没有那么多小雨过程,一下雨就变成大暴雨。
从地理上看,原来南方强降雨发生的频率更高,但近年来发现北方强降雨有增加的趋势。 比如,此次华北地区的特大暴雨不仅与北方“七降八升”的降雨格局有关,还与“杜苏里”台风北上的影响密切相关。 近年来,台风北移的趋势较以往更加明显,增加了北方城市出现强降雨的概率。
但过去北方以干旱为主,不少北方城市在应对特大暴雨时基础设施条件相对薄弱,如地面板结、下垫面透水、沟渠河网密度较低等。 城市降水的响应主要依靠地下排水系统,但由于快速的城市化进程,地下排水系统的改造和建设跟不上灾害的发生和人口的聚集。 城市内人员、建筑和各种设施十分集中,城市“热岛”和“雨岛”的混合效应进一步加剧了暴雨的频率和强度。 因此,面对未来强降水带来的风险,北方城市暴露度高、脆弱性更加突出,整体挑战更大。
根据模型估算的结果,未来中国年降水总量增加的趋势较为明显。 2026年至2045年,京津冀城市群夏季和年平均降水量将主要增加。 强降水、连续5天降水、降水日数、中雨日数、大雨日数都将呈现增加趋势。 随着城市的扩张,风暴风险的范围也在扩大。
中国新闻周刊:据您观察,华北地区暴雨期间,地方在预报预警和应急响应方面做得怎么样? 哪些环节可以进一步优化?
晁清晨:就京津冀大雨而言,我认为预报还是很好的。 与预报降水相比,实际降水的时间、强度、区域都非常吻合。 北京提前两天多做出预报,红色预警不断滚动。 一定范围内的人员可以收到预警短信,及时告知可能发生的灾害,提醒远离可能发生的灾害。 风险地点。
但这次的预测好,并不意味着每次预测都能那么好。 这次降水是非常极端的情况,也是北京140年来有记录以来最强的降雨。 从科学机制上看,极端天气事件的预报预警能力还不够。 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全世界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历史上,极端暴雨的发生案例还比较少,而且每次极端暴雨的形成机制都不同。 多尺度天气系统、不同地形和城市下垫面的相互配置,所涉及的致灾因素也不同。 其中,有可以概括的一般规律,也有个别案例的独特特点,需要科学、系统地分析。
总体而言,对极端事件发生机制的认识仍需进一步提高。 预报预警方面,要准确、精细地预报极端降雨的强度、降雨范围、起止时间,并提前、及时发布。 这涉及到很多卡脖子的技术,还需要进一步的突破。
除了天气预报本身能力不足之外,多部门之间的数据共享和协作也不够。 例如,同一降水过程对不同社区、不同街道的影响不同,这也与当地地下管网的渗排水能力和河流的防御能力有关。 因此,预报不仅需要预报降雨量,还需要协调水文数据、灾害数据、城市雨水管网管理设计数据等,根据实际影响进行预测,即“灾情预报”。 ” 这涉及到来自不同部门的大量数据,在共享方面还存在很大问题,而且标准也不统一。 面对极端天气引发的灾害,无论是预报预警还是应急管理,都需要多部门形成有针对性的联动,需要与城市治理很好地结合起来。
此外,此次华北暴雨的一个突出问题是,北方城市居民的防暴雨意识远不如南方。 因为过去北方主要缺水,所以我看到有的村民一开始觉得雨不会这么大,或者说即使下点小雨,也不会很严重。 近年来,北方不少城市都出现了同样的大雨过后意识缺失的情况。 我想,这次大雨过后,一定程度上会给北方城市的管理者和居民一个很大的提醒,但并不意味着再次遇到类似的极端强降雨时我们就能做好工作。 因为这既涉及到意识问题,也涉及到能力问题。
8月3日,北京市门头沟区,永定河畔树木倒塌。图/视觉中国
“有旧欠款,达不到新标准”
中国新闻周刊:对于提高北方城市抵御极端暴雨的能力,您有什么建议?
晁清辰:根据过去和未来可能出现的暴雨的变化趋势,气象部门要对暴雨灾害进行全面的风险评估,其他部门要以气象灾害的设防标准作为考虑。 比如管网管道、城市河流、供电负荷甚至建筑广告牌的位置是否在风口上,高度是否能承受可能出现的强风等。
这一过程涉及气象、住建、应急、水利等多个部门的综合协调。 近年来,在一些重大规划和重点工程设计中,这种系统性的联动还不够。 在一些城市,遇到灾害后,这方面的意识会加强,但只是零星地做一些工作。 一段时间后,如果没有灾难,他们可能会再次懈怠。 此外,这项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人力、物力。 北方一些城市经济实力不强。 在安排预算时,尤其是在没有重大灾难的情况下,他们倾向于把钱花在更紧急的事情上。 对气候变化的投资是有限的。
华北特大暴雨发生后,不少城市应对暴雨强度设置和城市防洪排水标准进行相应修订和调整。 目前,不少老城区地下排水管网的设计参考大雨重现期标准,基本按照一年一次、六个月一次、甚至几个月一次的标准。 即使新建城区的管网标准,也就是1到2年一次,但实际上现在很多气象灾害30到50年才发生一次。 因此,旧的欠款和新的(标准)都无法达到生活网消息,这使得差距越来越大。
要弥补短板,不同城市不能“一刀切”。 首先要根据各城市的实际情况,开展自然灾害风险普查。 在普查的基础上,审查全市防洪排涝标准。 如果差距太大,则需要改进。 比如,地下空间改造升级可以提高城市应对极端暴雨的能力。 在这方面,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例如,我国自2020年起启动了首次全国自然灾害综合风险调查,历时3年,但这些成果的应用深度仍需进一步探索。
7月31日,北京市房山区琉璃河镇大石河流域泄洪现场。摄影/记者崔楠
中国新闻周刊:你提到的问题其实更根本:在城市总体建设规划中,应进一步强化气候可行性论证的意义,从而更好地提高城市对未来气候变化的适应能力和韧性。 我国开展气候可行性论证工作多年。 具体情况如何?
晁清辰:据我了解,工作还不够扎实。 我认为,气候可行性论证至少应该纳入特大城市的规划设计和管理体系中。 最好制定一个强制性示范目录,比如机场、铁路等与城市安全相关的重大规划和重点基础设施项目,都要进行评估。 目前主要还是看承包商自身的要求。 有的在环境影响评价中纳入论证,有的不一定完全做到,有的地方比较详细,有的地方比较粗略。 地区、行业差异较大,建议国家整体进一步规范这项工作。
另一个问题是,目前的气候可行性论证一般是基于过去几十年的气象和灾害数据,但未来的气候变化不会是线性的。 我认为未来的风险估计也应该在评估过程中根据气候模型进行。 尽管估算存在不确定性,但也应作为重要参考。
洪水过后,涿州应对全市需要面临的气象灾害风险进行全面体检,针对救灾过程中反映的问题进行深入排查推演。 需要系统分析极端暴雨可能造成的影响。 此外,在受灾社区重建中,还需要仔细评估建筑材料是否适合抵御极端暴雨等灾害。 对于高风险地区的居民,无论是建筑加固还是整体搬迁,都需要统一分析后再做出最终决定。
“近年来,血腥案件太多了。
这关乎运气。”
中国新闻周刊:在适应气候变化的过程中,还有一个经常被人们忽视的公平问题。 面对同样的极端暴雨,大城市往往因人员和财产的集中而成为政府和公众关注的焦点,但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城镇和农村地区以留守儿童和老人为主,大部分人弱势群体。 无论是在极端天气应急响应还是后续灾后恢复方面,这些地区都因资源匮乏而比大城市行动迟缓、脆弱,但很少有人关注。 您对应对气候变化过程中的不平等有何看法?
晁清辰:我们现在比较关注城市问题,但实际上一些城乡周边地区可能受到的影响比较大,有时会泄洪来保护城市。 而且,这些城镇和农村地区还存在大量的弱势群体,如老年人、儿童、慢性病患者、残疾人等各方面的弱势群体。 这些人原本声音很低,受到的关注也比较有限。 因此,政府在制定气候适应战略时,必须特别注重公平性。
另外,此次无论是负责蓄滞洪的地区,还是门头沟区的一些乡镇,损失都很惨重,山上不少房屋被冲毁。 在灾后恢复方面,乡镇本身很难有足够的资金进行补偿。 我建议国家层面可以设立一些专项资金,同时吸纳社会力量,对这些在极端天气灾害中遭受损失的弱势群体进行专项补偿和救助。
8月3日,北京市门头沟区潭柘寺镇南新房村农作物受损。图/视觉中国
中国新闻周刊:总体来说,您对韧性城市建设有哪些建议?
晁庆辰:首先,最重要的是提高认识,认真对待气候变化及其可能带来的灾害。 这几年血案太多了,这和运气有关。 近年来发生的极端事件值得总结和分析。 地方政府现在应该把这个问题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气候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要进一步加强部门间信息共享和应急联动,进一步提高城市灾害监测预报预警能力。 比如设立一些专项资金,加大对一些卡住的技术问题的投入。 最后,要进一步完善和修改适应气候变化相关法律,真正与制度接轨,取得系统有效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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