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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散戏》:即使生活无限悲惨,我们依然选择继续生存下去(生活无限)张爱玲的散戏讲的是什么,

编辑:147小编      来源:147小编     

2023-09-03 13:10:09 

 

《散戏》是张爱玲创作的一篇高度象征性的小说,全文不到一千四百字,却书尽了女主人公南宫婳戏里戏外悲惨的一生。

张爱玲是中国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辗转于沦陷区上海和殖民地香港的著名女性作家,她有着传奇而悲凄的人生体验,并创作了许多深受人喜爱的作品。要分析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就不得不从她作品中所蕴含的悲剧意识出发。

《散戏》讲述了话剧演员南宫婳戏里戏外的人生,全篇弥漫着散戏后的失落感——生命的节奏由紧锣密鼓变为寂静,人的精神状态由紧张、兴奋转为倦怠,夸张点说,正是“勋华之后,降为舆台”。演完戏后,南宫婳在舞台逗留良久,继而由舞台走向街上,和黄包车师傅讨价还价后坐上车。她回忆过往,也曾有过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如今却只剩乏味无趣的婚姻。

生活还在延续,但南宫婳已经感受到灵性生命正沉向枯寂。在张爱玲的悲剧意识下,个体、情感、婚姻乃至生命,都失去了传统所维系的意义。

舞台上,专注演戏不愿离去的南宫婳,不外是寻求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慰藉

小说起笔第一句就寓意深刻:“闭幕后的舞台突然小了一圈”。女主人公南宫婳的职业是演员,戏剧的舞台可以模仿、包涵整个世界,但是,一旦戏散了,所有人离开后,整个世界瞬间就变得寂静,只剩下孤独。

此时的南宫婳,其实并没有和外部世界脱离,她周遭的演员都忙着去卸妆。可是,当舞台上的灯光熄灭的刹那,在硬黄的灯光里,显现出异常简陋的桌椅橱柜,连同单只在台上逗留的南宫婳。她扶着纸糊的门,是那样的不可靠,远看是一扇门,其实是那么脆弱,一戳击破,这种真实的孤独困绕着她。

起笔早已定下了小说的总基调,也表示了主人公悲惨的人生命运,这很张爱玲。

紧接着,张爱玲罕见地把笔下人物比喻成太阳照射下的“女先知”,突然发出一个积极的信号,让我们觉得也许这个人物会脱离悲惨的命运,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我们这就出去——立刻!”当南宫婳说出这样一句慷慨激昂的话时,我们看到了希望。

一般来说,张爱玲笔下的人物都是没有行动力的普通人,很难用自己的力量告竣心中的愿望,以致造成一个个人间悲剧,如《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无法把控自己的人生而沦为赚钱的工具,如《花凋》中的川嫦不能痛快地活着,却也无力选择自己的死亡。她笔下的女性,大多是脆弱无助的,是在男权社会里的牺牲品。

这个“女先知”的信号只维持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消失了。南宫婳在台上陶醉于她成为“女先知”的慷慨壮美,张爱玲接着就说“她能够说上许多毫无意义的话而即是没有开口。岂论她演的是什么戏, 都成了古装哑剧。”以叙述者的身份取消了南宫婳语言的意义,实际上也就否定了南宫婳的自我认知。

“刚才她真不错,她自己有数”,戏里,南宫婳还是很有自信,她自认为是舞台上相当漂亮的演员。而当这一点被强势的叙述人否定,就即是把南宫婳唯一剩下的“意义”剥夺了。

张爱玲同时写道:“中国的戏剧传统里,锣鼓向来是打得太响, 往往淹没了主角的大段唱词, 但到底不失为热闹。”这照应了前述南宫婳实际上总是在演“古装哑剧”一说。

人生的热闹里,热闹通常是仪式与器具的热闹,而作为主角的 “人”的声音并不突出。这样,更加深了南宫婳身上的悲剧意味——新式女性在旧式戏剧文化中得到的并不是强有力的精神支持,只是给予了南宫婳一个自我慰藉的姿势。

生活中,南宫婳对自己的模糊面目有所怀疑,意识到个体的生存没有价值

南宫婳在散戏后依然扶着舞台道具不愿离开,这种对舞台的眷恋,恰恰反映了其内心深处对现实的无奈。从舞台走向生活,其实也是从理想世界走入现实世界,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南宫婳从戏院走出来,雇一辆黄包车回家,她和车夫讨价还价。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夜已深,也许她会为了节省车费而步行回家。讨价四十元,而她翻翻皮夹子只有三十元,她便还价到三十元,可是最终师傅也没有把她拉抵家门口,只因为她给的钱不敷。剩下的路,她只身一人向前走。

讨价还价的她、形单影只的她,都透着一丝苍凉。

出门前被佣人堵着要钱修台灯,可见这个家需要靠她演戏来维持。散戏后晚归,没有人来接她,坐个黄包车还要不停讨价还价,最终还没能送抵家门口。生活的凄惨孤苦向我们一展无遗,若不是无可奈何,一个女人又何必奔忙至如此地步?

张爱玲笔下,南宫婳的一切都成了虚妄,自己有正当的工作,却未曾满足生活的索取。即便她感受到了,却依然选择了继续,这种凄凉更能戳中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借戏剧大大膨胀、感动过自己的南宫婳, 随着散戏对自我的认知也渐渐模糊,模糊到她自己都无法确切地知道自己的面目。南宫婳也会料想自己在帮工阿姨眼里不外是一个奇怪些的主母:“娘姨只知道她家比一般人家要乱了一点,市场有些不伦不类的朋友来。”她自觉这就是娘姨眼中她的生活的全部,她对自己的面目有所怀疑,而这种怀疑,含有深深的自我否定。

张爱玲重复强调南宫婳的空虚:“其他也没有什么与人差别之处”。紧接着,又用了一句:“其他也没有什么了”。当南宫婳一次次发出这种消极的感叹,对自我价值持否定态度时,在悲惨中我们也感受到了一种恐惧。人活着,最可怕的不是贫穷,而是没有希望。

在回家的路上,“长街上的天像无底的深沟,阴阳交界的一条沟,隔开了家和戏院”,这样的环境描写,外貌看是作者的叙述语气,实际是主人公南宫婳的主观感知。她留恋舞台,而回家之旅成了阴阳交界的一条沟,可见家是极度不想回归的一个去处。

由于个体被抽闲了,原本温暖的家也就失去了归宿的意义,回家竟然成了惊悚之旅。

散戏后, 归途家中的南宫婳想到乏味的婚姻,无奈而苍凉的生存状态一览无余

南宫婳回忆过往,和丈夫结婚前也曾是“献身剧运的热情的青年”,也曾爱得热烈、轰烈,为了爱自杀过、恐吓过,也曾想过要一起去远方再不回来。然而,现实中的婚姻早已面目全非,乏味的婚姻甚至让她对曾经美好的恋爱难以启齿。

在人类的理想中,关于恋爱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为有爱才建立,即使有情人终成不了眷属,那其中的爱也是真挚和缱绻悱恻的。但张爱玲笔下的爱情,不带一丝修饰的色彩,赤裸裸展现了人性中真实且无奈的一面。抹去理想的光环, 人类真实的生存状态是无奈而苍凉的。

《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与范柳原不外在玩着交易恋爱的游戏, 互耍心机;《十八春》中的恋爱更是无奈,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几对婚姻又都是无爱的,可见爱成绩不了婚姻;《心经》中的许小寒与许峰仪,正常的健康的恋爱无法实现,而不健康的恋爱却出现了,这种失常恋爱的描写更加彻底地冲破了关于恋爱的种种美好理想;《多少恨》中的虞家茵爱上了爱她的男人夏宗豫,也许未来有很好的生活期待,但她无法选择父亲;《白玫瑰与红玫瑰》中佟振保内心渴求真爱, 而当他真正遇到了真爱又不得不与现实妥协, 放弃真爱。

张爱玲似乎承接了鲁迅的传统,甚至比鲁迅更有力的直面人性,因为她没有留一丝希望,“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爬满了蚤子” ,她不带任何批判,只是一点一点剥开人性的本真。

《散戏》虽然和张爱玲的其他小说相比叙述显得有些平淡,但是还是接纳了她一以贯之的悲剧意识,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苍凉的悲剧意味。

再热闹的戏也有散场的一刻,“她在台下是没有戏给人看了”,这句又加深了南宫婳的虚空。一份正当的工作、正当的恋爱、正当的婚姻,却未曾带给南宫婳心灵的满足、精神的慰藉、人生的幸福。

“南宫婳在玻璃窗外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很有点儿掉眼泪的意思,可是已经抵家了”。在戏外,现实一地狼藉,南宫婳甚至连感伤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领悟到人生的空虚,也无济于事,甚至不得不跟随生命的脚步,继续生存下去,努力饰演好自己的角色。

结语

张爱玲以她细腻、敏锐的觉知塑造了一个个可悲可叹的人物。在她笔下这些人物似乎都无法挣脱悲剧的宿命,可以说这是张爱玲的刻意摆设,但更多的是根源于张爱玲个人生命体验对悲剧人生的深刻洞识和体悟。在她笔下这些人物似乎都无法挣脱悲剧的宿命,可以说这是张爱玲的刻意摆设,但更多的是根源于张爱玲个人生命体验对悲剧人生的深刻洞识和体悟。

因此, 张爱玲人生本质的感悟是带有灰心色彩的, 夏志清先生曾说:“张爱玲是个彻底的灰心主义者, 可是同时又是一个活泼的讽刺作家, 记录近代中国都市生活的一个忠实的历史家。”

正如南宫婳虽然心底涌现无限虚空和悲惨,但依然选择了根据社会赋予的期待继续生存下去。我们每个人无论经历什么,都需要顽强地活下去, 只有清醒的坚强才是真正的坚强,不需要用虚无的理想来支撑。否则, 一旦理想坍塌,人生便没有了支柱,便会瓦解,而“美好的理想”不是真实的存在, 所以对人性的威胁是潜在的、可怕的, 张爱玲的冲破理想是为了铸造真正坚强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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