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城市夜景是美丽的？
长期以来，城市的夜景被五颜六色的冷霓虹灯塑造。然而，今天我们越来越发现，城市的美丽不能仅仅依靠霓虹灯，城市的霓虹灯没有节制和设计，只会降低城市的美感。
作者 |涠洲
编辑 |程驰
标题地图 | @yiran鼎
“上海外滩夜景点缀着各种装饰灯和大帐篷灯，浓郁的乡镇气息。我想，作为一个国际知名的城市，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上海，但上海的夜景灯光越来越花哨，没有一流的城市风格。"
最近，
网友留言到上海市政府官网邮箱引发热议，因为它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虽然有人觉得“这些灯是我们的特色”，但更多的人早就觉得这些耀眼的灯不好看。夜景难说，为什么不是上海？还有，为什么国内城市的夜景看起来很相似，又如此缺乏美感？
城市的美丽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虽然这次上海的夜景被吐槽了，但从全国来看，上海已经是这方面的好城市之一了。上海之所以被吐槽，正是因为市民的审美眼光更加挑剔。
四年前，灯光设计师齐洪海在《一席之地》的主题演讲中直言不讳，“目前大多数城市的情况是，很少有建筑好看，很少有建筑真正值得拍照”。"
上海夜景
现在就被看成是“乡镇风”，以为当初的夜上海是无数中国人的现代体验。上海是第一个安装路灯的城市（1879年），仅比被称为“光之城”的巴黎晚4年，比纽约早2年生活网报道，比成都（1902年）和北京（1904年）早一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上海的路灯系统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第一次看到现代意义上的所谓“夜景”。
（照片/1981年版电影《午夜》剧照）
在以1930年上海海滩为背景的小说《午夜》中，出身偏僻乡村的吴老太太被儿子吴孙福带到上海，被大都市街道上的车流速度吓坏了，被车内外灿烂的霓虹刺激吓坏了，经不起这种极端的反差， 最后晕倒，甚至暴毙。
我们现在习惯了都市夜生活中密集的声光，很难体会到冲击力。国内城市缺乏各种设计感好的印刷海报，但各种电子屏幕随处可见，我们更加渴望和无拘无束地拥抱新事物，甚至到了“技术滥用”的程度。
经常有人调侃说，一些大城市，即使人口达到百万，也只是“大城的县城”，或许砸了更多的钱，但审美和县城没有本质区别，因为这些城市的景观设计考虑的不是“美”本身，而是一座城市的现代化。但这就像英国作家萧伯纳第一次看到纽约百老汇和42街的霓虹灯时的嘲讽：“如果你看不懂，这些灯无疑是美丽的。"
百老汇的夜景。（图/@Denys
）。
事实上，美国曾经被欧洲人嘲笑为“无味”，乔尔·科特金（Joel ）在《新地理：数字经济如何重塑美国格局》（The New ： How the is the ）一书中承认：“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培养'品味'被广泛认为不是主要价值。这不仅是因为美国人是“文盲”，还因为在一个更民粹主义、更务实的社会中，这种往往与文化认同和地位挂钩的审美趣味，对人们来说用处不大，似乎也没有那么精致。
审美判断（“无味”）只有在重视文化认同的知识分子时代才有可能，而在具有更传统价值观的社会中，判断是基于伦理和道德的——想想看，现在很多人看到女孩穿着时尚时都会说“迷人”，这意味着她们虽然漂亮，但并不道德。在这种情况下，那么单纯的“美”就没有意义了，首先要考虑符合社会的道德要求和地位展示。
不仅如此，我们常常觉得，纯粹的审美应该服从于生存的需要——“吃不饱，能谈什么味道？“在我家乡的农村，”有食无形“是一种恭维，从物到人都可以这样形容，意思是”虽然外表不大，但很真实“;反过来，“绣花枕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贬义词。足以看出，在实用主义者眼中，美只是次要的表象，远不如实用性重要，但正如阿兰·德波顿在《幸福的建筑》中指出的那样，“伟大建筑的本质在于那些在功能上不是必需的元素”。
“幸福的建筑”
作者：阿兰·德波顿译者：
冯涛
上海翻译出版社，2021-7
100年前的1922年，梁启超应邀在上海美术学院做《艺术与生活》的讲座，苦涩地说：“中国一直讲美术——也有好的美术，但按照大多数人的看法，他们总认为艺术是一种奢侈品，从来不把它当成布和烟， 并认为这是生活的必需品之一。我觉得中国人的生活是上不去的，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
我们缺乏审美的另一个原因是，内向、以家庭为中心的中国人一直只关心自己的小家，而中国传统城镇原本缺乏古希腊、古罗马城邦那样的大型公共建筑，也没有把街道和广场作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芦原义信在《街道美学》一书中说，日本住宅的基本思想是过于注重在住宅内部建立有序秩序，把“内观”或内部空间的秩序放在首位，而不在乎作为外在的街道美学， 导致街道作为城市景观极其贫乏。
现在，抱怨上海的夜灯已经成为一个热门话题，这本身就表明，至少有一些人开始注意到，城市不仅仅是我们生活的实用生活空间，美丽也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争议意味着这个问题终于引起了公众的关注，但随之而来的是问题：如何？
我们想要什么样的审美？
这
美学的棘手之处在于，不同的人往往对什么是“美”有着非常不同的看法。老话“萝卜青，各有各的爱”“情人的眼不在西石”，都隐含着这样的意思：“美”有些主观，你认为的美，别人可能不这么看。所以法国作家司汤达早就感叹道：“有多少种美，就有多少种美，就有多少种，就有多少种幸福观。"
即使是现在已成为城市地标的景观在当时也是有争议的。波特兰市政厅现在被广泛认为是北美第一座后现代主义建筑，但建筑师迈克尔·格雷夫斯（）的原始设计是如此先进，以至于市民很难接受它的美学，不仅没有那么自豪，而且曾经相当厌恶。
悉尼歌剧院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当今城市和澳大利亚的标志，但在漫长的建设过程中，争议几乎从未平息。许多人抱怨设计华而不实，导致预算严重超支，丹麦设计师吴忠对自己标准的不妥协导致完工延迟。然而，大多数人现在已经忘记了这段过去，任何来这里的游客如果不在大贝壳前拍照，都会觉得自己好像从未去过悉尼。
备受诟病的悉尼歌剧院静静地矗立在岸边。（图/@）。
比较有名的是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当它于 1889 年落成时，它引发了一场争议海啸，许多人批评这座工业塔在美学上不美观，艺术评论家乔里斯-卡尔·乌斯曼轻蔑地称其为“伸展双腿的”;画家乔治·塞拉非常喜欢它;作家莫泊桑讽刺地嘲笑他，因为他喜欢在埃菲尔铁塔吃早餐，因为这是巴黎唯一看不到铁塔的地方。
1977年，蓬皮杜中心落成，再次在巴黎投下炸弹，无数文化人物谴责它如此丑陋，以至于“建成后看起来仍然没有完成”。芦原义信对此巧妙地嘲讽道：“在巴黎石头建筑整洁稳重的氛围中，这是不协调的。如果它建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它可能只会被误认为是仓库或工厂，而不会引起注意。由于日本城市的街道如此杂乱，即使是奇怪的建筑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回顾艺术史上的这些潮起潮落，有时会让人感到非常困惑：如何判断它是“创新”还是“真正丑陋”？标准在哪里，应该由谁来决定？
蓬皮杜中心。（图/@Lang）。
在这些成功案例中，有一点脱颖而出：虽然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最终这些专业人士的创新经受住了考验，以他们的远见彻底改变了时代的审美潮流。相比之下，全国各地的城市景观问题，乍一看在“美丑”的审美品味上有所不同，但更多的是内心说是专业人士缺乏独立性和话语权的体现。
灯光设计师齐洪海表示，我国很多城市的夜景照明“亮度比高、碎片化”，投入巨大却缺乏美感，人眼既看不舒服，又难以捕捉到层次感的丰富感，因为“不是光线越多，你看到的越多”。即使其中一些做得好，但城市转型被拆除并重新启动，他无奈地说：“照明是一件很幻灭的事情，说不，它已经消失了。"
对于后来者国家来说，还有一个现实问题：从国外引进的思想和技术能否适应当地的文化环境？虽然芦原义信感叹日本的公共景观落后于经济发展（说白了“有钱了，城市还是那么丑”），但他也强调，“西欧理性主义的观点本来就不应该原封不动地转移到日本现有的城市上”。因为由此产生的不协调创造了新的“丑陋”。
这不仅需要培训更多更好的专业人员，让他们在决策过程中更好地倾听他们的意见，而且还需要公众参与。
美丽的济南市。（照片/@jerry她）。
2011年，南京试图将沿线百年法国梧桐树移植用于地铁3号线的建设，引起不少市民的强烈不满，发起了绿丝带保护运动，最终市政府让步，承诺市政建设“原则上，项目会出树，树木不会被砍伐”。但在近几年的“拆建”浪潮中，更常见的是原有的城市景观让路给新的发展：1992年，由德国著名建筑师赫尔曼·费舍尔设计的济南老火车站化为灰烬，时至今日，它一直是济南老人心中的痛楚。
从某种意义上说，任何城市的文化景观都是由所有公民创造的生活空间，阿兰·德波顿是对的：“一个国家的街道、房屋、办公楼和公园的出现共同代表了设计这些建筑并居住在今天的人们的精神肖像。地理学家皮尔斯·刘易斯（ Lewis）也说过：“我们的人文景观是无意的，但有形可见的自传，反映了我们的品味，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欲望，甚至我们的恐惧。"
上海夜景。（图/@Zhou贤）
这不仅仅是“美”。根据现代城市规划的概念，设计是一种社会工具，建筑环境塑造了社会环境，一个符合人类体验原则的“丰富环境”（）不仅可以带来更好的视觉体验，更是一种社会解决方案，因为几乎所有的研究都证明，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审美体验是一种无声的熏陶， 对于人们的精神感受、心理健康乃至降低社会犯罪率，其潜移默化的作用不容小觑。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城市变得更美丽：因为这会让我们的生活更美好。
校对：邹伟云、赖晓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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