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暑期档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在这么多的电影中,有一部非常特别,那就是《蛮族入侵》。
看到这个名字,你可能会想到丛林、披着兽皮的野蛮人、以及各种激烈的战斗。 但电影海报却非常简单,出人意料。 海里,只有一个穿着运动服、扎着高马尾辫的女人向前踢着。
《蛮族入侵》电影海报选图
如果你再看一遍电影预告片,你可能会更加困惑。 里面缠绵的爱情戏,镜头一转的激烈打斗和惊心动魄的场面,背后甚至似乎还有烧脑的“打破第四堵墙”。 设计。
《蛮族入侵》是一部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的电影。 本片由马来西亚导演陈翠梅自编自导自演。 讲述了她产后一系列自我探索的故事。 虽然主题看似比较沉重,而且电影中也有各种暗黑场景和精彩内容,但观影体验却非常轻松自然,甚至在关键点上还夹杂着不少幽默。
近日,我们与电影导演陈翠梅聊天,整个谈话过程就像《蛮族入侵》的观影体验一样轻松流畅,就像炎热潮湿的夏季里的一阵凉风。 虽然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和互动很难用语言来表达,但我们尽力梳理和提取对话中有趣或深思熟虑的部分,并与您分享。
01.
“我对文明和秩序感到不耐烦”
看理想:看《蛮族入侵》,最大的感受就是特殊,难以概括。 它有一些幽默的成分,是一个女性自我探索的故事。 也对爱情片、谍战片的形式进行了借鉴和嘲讽。 ,终于打破了“第四堵墙”。 但看电影的过程感觉非常自然、流畅。 你如何创建这样的内容?
陈翠梅:其实这部电影的由来有很多笑点,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年初,2019年,香港天华华天(一家专注于扶持青年导演和艺术电影发展的电影公司)制作了一系列以“爱征服一切”为主题的电影项目。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王宏伟(电影《小舞》主演,后来成为制片人)聊天,他说想让我演女间谍。 我说,你送我去练三个月吧。
后来我一时兴起,扭转了局面。 我为什么不拍一部关于一个中国独立导演转行拍动作片的伪纪录片呢? 我找到了一个合作过很多次的过时女演员,把她送到泰国普吉岛培训三年。 几个月。 后来这个项目就黄了。 女主角通过武术训练找到了自己,最终参加了自由搏击比赛。
虽然都只是玩笑,但这些想法在构建故事的过程中逐渐汇聚并成形。 我想到了《谍影重重》中“寻找身份”这个主题。
那年7月,我随团队前往泰国普吉岛考察。 那时我刚刚离婚,只能自己照顾三岁的孩子。 写着写着,我感觉自己好像跑题了(笑)。
那时的我生活网消息,照顾孩子很吃力,在工作和带孩子之间左右为难。 当时我就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句话,“每一个孩子的诞生,都是野蛮人对这个文明社会的入侵”。 (注:原文来自汉娜·阿伦特,文明社会的每一代人都被野蛮人入侵——我们称他们为“孩子”。)
看看理想:您已经多次解释了“蛮族入侵”这个名字的由来,您能展开一下吗?
陈翠梅:其实我对文明秩序和传统叙事有很多不耐烦。 我真的很喜欢《国王的新装》里的那个孩子。 很多时候我们都可能是那么天真、不做作的野蛮人。
电影一开始,大家可能会认为里面那个自由奔跑的孩子是个野蛮人。 但也许我们的文明社会是野蛮的。 我觉得这些所谓的文明和语言往往会限制我们。 电影最后,野蛮人是谁? 其实已经说不清楚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野蛮人,我也想成为一个野蛮人。
02.
我怎样才能找到自己?
需要“醒来”
看看理想:习武是否帮助你重建了自己?
陈翠梅:其实我练武术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2014年学了一些MMA,后来2018年生完孩子后,发现身体大不如前,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力气,好像整个人都崩溃了。
有了孩子总是让我想起外星人。 我感觉,在我怀孕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好像被一种奇异的形状侵入和吸收,最后那奇异的形状爆发出来,我的身体只剩下一片废墟。
正好赶上《蛮族入侵》的拍摄,我又去练武了。 2020年,我又去学了三个月巴西柔术。 学习武术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地重建和恢复。
再看理想:影片讨论了“什么是你自己”这个话题,但画面的设计却很简单,就是武术教练罗师傅一拳将阿曼打醒,甚至流血。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镜头设计来表达呢?
陈翠梅: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是受到了李小龙的启发。 李小龙非常懂得如何表达自己,他的武术和动作,他的个人形象,他的身体,他的神态,一切都将自己表达到了极致。
电影中,阿曼去问罗大师这个问题。 罗大师的回答是毫无防备的直接打她一拳,因为这个问题很难用言语来回答。 但当你被击中时,你就会感到疼痛,下意识地躲闪。
这个时候,为了生存,你就会变成最原始的自己。 身体的反应其实就是最基本的“自我”。 很多时候,为了回答“我是谁”,我们总是想编造故事,用理性合理的方式讲述我们是谁。 我们经常忘记身体感知实际上是思维的一部分。
人们常常有这种倾向,好像理性思维是先进的、文明的;好像理性思维是先进的、文明的; 而由身体感官产生的思维是野蛮的、不文明的。 但此时的我们,是通过疼痛来感知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逻辑和理性,并用我们的身体来做所有的反应。
阿曼和罗师傅
所以我设计了罗老师的动作,这是一种禅宗的教学方法,一种“警钟”。 因为很多东西只能用心感受,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需要用这样直接的方式让阿曼知道他是什么。 对了,饰演罗师傅的演员李添兴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马来西亚独立电影导演,同时他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武术教练。
看看理想:禅宗很喜欢讲这样简单的故事,一些直接的“断点”。
陈翠梅:我非常喜欢禅宗的理念。 阿曼所遇见的老和尚,其实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东方高僧形象。 这个角色是我根据达摩的思想来设计的。
这老和尚是罗大师的延伸,他们最后都聊到了同一个话题。 事实上,东西方对武术的理解有很大不同。 在西方,武术被认为就像动作电影中的动作,而在东方,尤其是在中国传统武术故事中,拍摄武术涉及哲学,例如禅宗思想。
看看理想:这个老和尚的设计很有趣,有《黑客帝国》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他身上。
陈翠梅:是的,电影最后,老和尚拿了两颗红药丸和一颗蓝药丸,问阿满想要哪一颗。 很多影迷看到这一幕都笑了,认为这是导演故意设计的一个粉丝梗。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专门设计的复活节彩蛋或贡品。 我真的遇到了一位修行很高的和尚。 他和我谈论了很长时间的电影。 告诉我,《盗梦空间》和《黑客帝国》是最能诠释佛教思想的两部电影。 其中很多内容与佛陀当时要讲的内容是一样的。 佛教的很多理论都可以这样解释。 我认为这很有趣。
陈翠梅心中的达摩
我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和尚,他们都和我们想象中的世间高人有很大不同。 很多修行久了的高僧其实都很幽默,很多我们认为很平常的事情他们都会明白。
03.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怪人。
审视理想:为什么你似乎总是遇到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陈翠梅: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般都非常有礼貌。 我们通常不希望别人认为我们很奇怪。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你多和他聊几句话,当你真正和他交谈时,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一个很特别的故事。 当我在马来西亚打车的时候,我喜欢和司机聊天,其实他们都有不同的背景。
很多时候,你需要打破一些“礼貌”,甚至问他们一些更私人的问题。 当你有机会和别人详细聊天时,你会发现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些甚至可能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可能是家里发生的事情,祖父母那一代的往事,或者是村子里发生的故事。
小心点,我会收集所有这些,并将它们用于下一部电影(笑)。
比如《野蛮人入侵》中,主角阿曼一边寻找儿子一边去酒吧,舞台上的舞者正在唱着一首非常悲伤的情歌。 虽然主要视角是阿曼,但这位舞者也有她自己的故事。
*说到这里,旁边的蔡景真(陈翠梅的助理)突然笑了起来,还做出了几个跳舞的动作。
蔡静轩:你看到了吗,我就是电影里的舞女。 不过里面的妆太浓了,而且我还比较瘦(笑)。
陈翠梅:每个人都有“奇怪”的一面,我也有。生活中遇到的每个人其实都不平凡,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讲述自己的故事。
蔡景真(语气特殊):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陈翠梅:是的,她也有很多故事。 《蛮族入侵》是一部低成本电影,演员很多都是片场周边的人或者是片场的助理。 事实上,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 只是很多人可能不愿意告诉你,所以你得自己去挖掘。 只是有时候有些故事可能太过痛苦,太过深刻。
事实上,在以前没有社交媒体的时候,每个人都以社会角色的身份活着,我们很难看到别人怪异的一面。 当然,社交网络上也有伪装或者自我表露的部分,但现在很多人把它当作日记,也可以看到很多人内心不那么暴露的一面。 比如我在豆瓣上看到一篇清洁阿姨写的文字,写得确实不错。 你会发现,用这种方式看世界有很多不同的角度。
很多电影导演都是通过看电影来写电影的,所以里面的人物和故事可能是二手的,甚至是三手的。 我觉得有时候如果你以电影导演的身份生活,其实你会和其他人有距离,尤其是你出名了,你可能接触不到真实的人,人们也不愿意给你看真实的东西。 或许隐形比较好,不然很难与生活产生深刻的联系。
看理想:就像拍摄《现代启示录》时一样,科波拉几乎被所有人赞为神。
陈翠梅:其实很多导演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都是非常脚踏实地的。 他们讲述的都是他们周围人的故事。
但以后就不再是了,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电影了。 当你的生活只剩下电影时,你就很难接触到生活的本来面目。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洪昌秀是非常聪明的。 他所拍摄的仍然是现实生活。 确实,在他现阶段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所以他只拍这些。
有些导演已经接触到了知识分子,但他们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拍摄那些“社会下层”的人物。 当然,这样做的目的是好的,必须要为他们说话。 但看起来你并不经常拍照,因为你已经不再是住在那个班级的人了。 他们在拍摄时经常把穷人描绘得很糟糕。
看理想:因为我还在用自己的视角去审视别人的生活,所以有时候我可能会不自觉地采取俯视的视角。
陈翠梅:是的,但是他们不能理解穷人也有穷人的幸福。 当你真正生活在他们中间时你就会发现。 比如阿彼察邦拍《泰国人》的时候,以及菲律宾、泰国等很多东南亚导演的作品中,这些(底层)人物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僵化单一的形象。
后记。
陈翠梅常说自己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确实,她并不是一位多产的导演。 她拍戏多年,但故事片却很少。 我也笑着说,在以后的创作计划中,看看我能收集到什么故事,我真的不着急(拍电影)。
在散文集《吃花生和豆腐》中,陈翠梅谈到了自己拍电影的初衷,“因为电影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我决定往伟大的一边靠”。 但她后来写道,“因为人与人之间,能够说清楚的言语并不多。”
“谈论电影时,我常常无法很好地讲述故事,我记得的往往是一些无关紧要、莫名其妙的细节。” 看来她的作品中常常充满了这种莫名其妙、怪异的部分,但却总是很有趣,甚至让你思考良久。
和陈翠梅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这次谈话不像是一次严肃的采访,而更像是和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 在聊天中慢慢剥掉对方的一些外壳,露出对方那些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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