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人用绳子把我儿子和他的朋友绑起来,12日凌晨1点左右,他们被电棍殴打。我儿子肋骨断了四根,手臂骨折,从头到脚都受伤了。12日晚上,两个持枪男子将他们两人蒙住眼睛,带出公园卖掉。” 王女士告诉记者,是新公司老板看到儿子伤势较重,送他去医院检查。
新京报记者前往海洋
宋守恒和罗国金各自带着筹集到的20万多元赶到云南临沧,希望“一手付钱,一手付别人”来救儿子。
与临沧边境一网之隔的缅甸,是他们不想听到的词,也是中国很多家庭噩梦的开始。
7月21日,新京报记者联系中国驻缅甸使馆,了解中国公民被骗赴缅甸的情况。 工作人员表示,近期接到不少求助电话,使馆已向缅甸外交部发出公函。 缅甸外交部将通知公安部门开展救援。 至于救援何时进行,工作人员表示尚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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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接连被骗
2022年9月7日,王女士收到大儿子阿贵(化名)的消息。 阿贵告诉她,他被骗去了缅甸。
至此,王女士的担心终于成为了现实。 早在7月28日,她就接到了来自缅甸的电话,大儿子告诉她,有朋友在缅甸做水果生意,并告诉她不要着急,“赚到钱就回去吧”。
痛哭的王女士告诉新京报记者,儿子因为想赚她的手术费而被骗。 去年6月,王女士肘部受伤,延误治疗,导致骨头缺血性坏死,需要植骨。 在北京打工的大儿子回到贵州纳雍老家,“说要攒钱给我做手术”。
然而,在缅甸蒙能县“诈骗区”等待阿贵的却是三个月内诈骗50万元的“业绩指标”。 在昏暗的办公楼里,阿贵和其他被骗者在人与机器的共同监控下,每天一起工作十几个小时。 “每天晚上,我都要加两个人的QQ,如果加不了其中一个,我就会被电棍殴打、体罚。” 在短暂的接触时间里,大儿子向王女士透露。
9月7日,一直毫无表现的阿贵终于向母亲求助:要么拿20万元从老板手里赎回,要么继续挨打。 “别报警!” 阿贵向王女士强调。
无力承担这笔钱的王女士向纳雍县公安局求助。 接到报警后,民警添加了阿贵的QQ,以获取他的具体位置。 在QQ空间看到警察穿制服的照片,阿贵立即删除了对方,“如果公司看到了,我会被打死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阿贵偶尔会联系弟弟阿周(化名)。 “你们一定要乖,告诉妈咪我很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是这么说的。
为推进工作,今年1月11日,警方再次尝试通过QQ与阿贵取得联系。 当天,暂时保存阿贵QQ号的朋友回复了警方的消息。 然而,由于该消息来不及撤回,该公司发现了。
“七八个人用绳子把我儿子和他的朋友绑起来,12日凌晨1点左右,他们被电棍殴打。我儿子肋骨断了四根,手臂骨折,从头到脚都受伤了。12日晚上,两个持枪男子将他们两人蒙住眼睛,带出公园卖掉。” 王女士告诉记者,是新公司老板看到儿子伤势较重,送他去医院检查。
即便如此,阿贵仍然没有得到治疗。 一名被骗到缅甸多年的中国人实在受不了了,给他开了一些消炎止痛药。 期间,阿贵无法入睡,肺部感染,甚至尿中带血,但王女士只能从小儿子那里了解到一点大儿子的真实情况。
▲王女士大儿子和小儿子的聊天记录。受访者提供
由于在新公司一个多月表现不佳,阿贵因旧伤不断遭到毒打。 王女士称,新公司出价30万元赎回儿子。
房间漏水,恰逢连夜下雨,此时,小儿子也失去了联系。
今年4月,阿周长时间联系不上,王女士愤怒地给他留言,但最终得到了回复:我被骗去缅甸了。
27年前,大儿子两岁时,王女士的丈夫因车祸去世。 第二任丈夫婚姻出轨,不愿抚养小儿子。 离婚后,他因贩毒入狱。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都走了,我绝对不会丢下他们一个人抚养。” 王女士说。
大儿子为了给她做手术的钱被骗,小儿子为了救弟弟被骗。 得知小儿子的消息后,王女士的天塌了。 报警、向使馆寻求帮助、寻找各种关系,王女士竭尽全力挽救儿子。
7月18日,新京报记者从纳雍县公安局办案民警处获悉,王女士大儿子的调查函已由贵州省公安厅下发至出境地西双版纳,再从西双版纳寄至中国驻缅甸大使馆。 王女士小儿子的调查函正在处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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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旅行,却被带枪带到缅甸
与那些被骗去缅甸的人不同,小霞的哥哥阿斌(化名)是被枪口强行带到缅甸的。
通过警方的询问和弟弟断断续续的短信回复,小霞向记者还原了弟弟阿斌陷入“电力诈骗区”的过程。
因为和女朋友吵架,阿斌决定出去散散心。 3月10日从深圳前往泰国。 出机场上车后,他逐渐意识到行驶路线不对。 当他想要下车时,车上的人掏出了手枪。 就这样,行驶了三四个小时后,“黑车”过了一条河,来到了缅甸。
在公园里,阿斌首先要接受培训,学习诈骗软件的使用和说话技巧。 直到3月31日,他在厕所里找到机会,用另一部偷偷藏起来的手机与家人取得了联系。 电话那头,弟弟让家人想办法营救他。
▲阿斌向家人求助的聊天记录。受访者提供
小霞和家人立即决定报警。 在家乡广东省茂名市公安局电白分局夏东派出所,小霞收到了一张警方收据。 7月17日,小霞告诉新京报记者,由于警方所说的“弟弟被殴打或者生命受到威胁”缺乏直接证据,案件被拖延。 每隔一段时间,警察就会询问是否有阿斌的最新情况,并说要耐心等待。
据警方调查,阿彬前往泰国正常出境。 至于他是如何抵达缅甸的,目前还无法考证。 在警方建议下,小霞于5月16日向中国驻缅甸大使馆提交了《领事协助信息表》。她和弟弟不敢贸然向缅甸当地警方报案。 “一旦他们向当地警方报案,公园里的人知道了,那就不是打人那么简单了。”
▲小霞向中国驻缅甸大使馆提交的《领事协助信息表》。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小霞还询问如何花钱赎回哥哥,但得到的答复是“老板缺人,不缺钱”。
6月18日父亲节,阿斌给父亲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阿斌一改急于回国的语气,对父亲说:别等了,把他当儿子看待吧。 之后,小霞再次联系哥哥,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
小霞告诉记者,得知弟弟被绑架到缅甸后,80多岁的奶奶病倒住进了医院,而母亲则只能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现在,他们无法知道他的兄弟在哪里以及他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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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万赎金被换取转售
同样不知道哥哥现状的还有来自湖南汨罗的冯江。 7月18日,他告诉记者,最后一次与弟弟联系是在5月份,“他说快点救救我,我承受不了可能会自杀。”
丰江的哥哥长河(化名)去年7月被老乡骗去缅甸苗瓦底。 常河被骗的原因也是“高薪工作”,与他一起被骗的还有另外3人。 他们在南宁相遇,从云南走山路,偷渡到缅甸。
由于担心公司知道后会报复,冯江一开始并没有报警,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寻求救援方法。 最终,通过当地知名老板的介绍,他和家人决定花30万元来营救弟弟。
新京报记者从某社会团体获得一份兑换价目表,显示小勐拉30万元、佤邦40万元、果敢老街50万元、妙瓦底75万元。 一位所谓的“回国咨询”客服表示:“公园直接带人出去,100%接回来,签订协议,在国门口遇到人就付费。”
去年8月底,中间人带着丰江转给他的30万元前往缅甸救援。 9月初,冯江得知弟弟已经离开“电话诈骗区”。 一家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然而,9月18日,弟弟失去了联系。 三天后,冯江接到要求转账的电话,“他说要给几千块钱,不然你家人就挨打。” 这时他才知道弟弟被卖到了新公司。 冯江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中间人没能打通关系,才导致营救失败,还是中间人为了赚钱,再次“造反”,卖掉了自己的兄弟。
▲ 冯江弟弟被关在小黑屋的视频截图。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到了二连后,弟弟又失去了联系。 直到十二月的一天,哥哥突然打电话来,说他逃走了。 “他说有一个汨罗人带着四人逃走,让我们找人安排他回国。所以我们当时就找人把他接回来。”
逃走后,哥哥住进了一家酒店,却发现楼下全是持枪的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逃走生活网消息,而是被老乡卖给了另一家公司。
冯江告诉记者,卖弟弟的家伙是诈骗公司的“小领导”,因为资历深,可以自由出入。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缅甸的“诈骗公园”有一个特殊的“人群”,那些不想入园的人会被拉入群里寻找下家。
冯江的母亲身体不好。 当她第一次得知儿子被骗到缅甸时,病情加重,被送往医院抢救。 “我弟弟被卖到第三公司后,有一次和他妈妈视频过,当时他的牙齿都被打掉了。现在我妈妈有点‘疯了’,总是说起这件事。”
在长沙从事门窗安装工作的冯江,因为把太多精力放在弟弟身上,多次被老板解雇。 他告诉记者,最近有人找到他的父母,说20万元可以带他回湖南。 父母又向亲戚借了钱,准备再试一次。
“家里已经欠下了几十万的债务,我也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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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0元是两名初中生被骗卖的价格
在临沧等待了8天,宋守恒和罗国金的心情从忐忑变成了绝望。 口袋里有钱却“花不完”,7月19日,他们决定返回贵州老家。
“孩子还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 宋守恒15岁的儿子在贵州省罗甸县一所乡镇学校读八年级,后被骗去缅甸。 罗国金的儿子更小,今年14岁,读七年级。
两人都不喜欢学习,总想出去打工赚钱。 今年4月,同社区的一名职业中学生告诉他们,在缅甸每个月可以挣1万到2万元。 清明节期间,他们瞒着父母,尾随这名中学生。
罗国金告诉记者,这名职业高中生以1.2万元的价格将两人卖给了缅甸。 在家人眼中,孩子已经成为“诈骗区”诈骗的工具和诱饵。 “他们不管你是不是成年人,如果你不听话,或者没完成任务,就会挨打。”
▲一名中学生骗卖两人的收据。受访者提供
虽然一直担心,宋守恒却不敢主动联系儿子。 “他用的是公司手机,我们不敢联系他,见到他就会挨打。”
儿子除了工作、挨打之外,还欠公司钱。 宋守恒每个月都要给儿子转几千块钱,保证儿子在那里吃饭。
宋守恒在老家附近打工,儿子出事后他失业了。 三个月之内,他的头发花白了,体重也减轻了20多斤。 他已经花了两万到三万元了,“路费,各种‘关系’管理,我们这样的家庭哪有几万块钱花?”
罗国金在广东打工,因为儿子的事情,他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即便如此,听说只要钱到位就能见到儿子,两人还是想尽办法筹集了20万多元,赶往临沧。
由于担心人身财产安全,宋守恒和罗国金带着几位亲友前往。 “中间人让我们在临沧等,有人送我儿子进国内。” 焦急地等待了几天,宋守恒开始感觉对方在撒谎。 7月18日,新京报记者联系上宋守衡时,他正在一家酒店等待消息。 “昨天那人说要办理很多手续才能从缅甸过来,有的手续没有办完,结果等了一天也没有什么结果,今天也是这样,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上个月,经人介绍,宋守恒加入了受害人家属群。 他听说有人花钱赎亲。 他想询问他们是如何赎回的,但最终却联系不上。 罗甸县派出所告诉他,情况已向上级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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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驻缅甸大使馆:已致函缅甸外交部
自从今年5月弟弟被骗去缅甸后,肖女士先后加入了五个类似的受害者家属小组,每个小组都有数百人。 在群里,家属会分享亲人被骗的情况、各种线索和救援信息。
“我妹妹今年20岁,刚刚中专毕业,2023年3月上旬被骗到缅甸掸邦蒙能县,期间多次求助,被打得快坚持不住了,腰部到大腿都黑了。”
“我的大儿子2023年2月6日被朋友和同学骗去了缅甸。5月份我儿子联系我,他说他因为表现不佳而被打,没有食物。”
“我弟弟今年15岁,2023年4月18日,他被朋友骗去缅北,楼下有人持枪看守,他因为没有表现,经常被打。他告诉我,他被打得几乎昏倒,看不清东西。”
“6月1日,我弟弟被骗去缅甸大其力,同行的有5人,其中4人被卖给不同公司,与他失去了联系。只有我弟弟还联系着,但他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他每天都被殴打、电击。他告诉我,他不想再活了。每天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
群里分享的有关亲人被骗的消息太多,记者无法一一列举。
“每个人可能只是想在团体中寻找一点安慰。” 肖女士告诉记者,一些第三方公司也混进群里,发布赎人信息,利用家属心理诱骗他们汇钱。
6月底,肖女士开始组织遇难者家属互相帮助。 他们会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信息,希望吸引更多人关注这个话题。
▲受害人家属发布的求助信息。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湖南、贵州、广东、甘肃、陕西、江苏、河南、河北、云南、四川、安徽、广西、江西、湖北、宁夏、天津、辽宁、浙江等71名互助家庭成员来自1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70个家庭。
7月21日,新京报记者联系中国驻缅甸大使馆。 工作人员表示,近期接到不少求助电话,使馆已向缅甸外交部发出公函。 缅甸外交部将通知公安部门开展救援。 至于救援何时进行,工作人员表示尚不清楚。
记者注意到,今年4月,中国驻缅甸大使馆官网发布消息称,使馆协调缅甸警方调配警力,成功解救一名被骗偷渡缅甸从事电信诈骗的中国公民。 使馆还提醒您不要轻信所谓“高薪、低门槛”的境外高薪招聘信息,避免陷入“电骗网络赌博”的陷阱。
记者还了解到,由于被骗进入缅甸的人大多从事电信诈骗,一些当地公安机关会对他们立案侦查。 但在家人看来,他们是被骗出国、被迫从事犯罪活动的。
上述处理王女士儿子案件的纳雍县公安局民警表示,如何处理取决于他们在缅甸的实质性工作状况。 “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就,如果他确实被骗了,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这一切都要根据情况而定,等他回来后,才能了解具体的情况。”
一位资深民警告诉新京报记者,被骗出境进行电信诈骗的犯罪嫌疑人是否承担刑事责任,必须根据是否被迫参与、诈骗金额等因素通过调查确定。
多位接受采访的家属表示,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亲人能够尽快返回中国。 “是否判刑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 王女士告诉记者,即使儿子回国后会被刑事拘留,她也希望先给他时间疗伤,“不要留下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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