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车把的女性，就掌握了人生选择的权利。
易小河在《盐镇》中写道，当北京、上海的人们在谈论女权时，远在四川小镇的妇女“仍然反复经历着上古时代的轮回”。
但如果从人均年收入近8万元的北京出发，到人均年收入3万元以上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则需要行驶3400公里。 这个距离带来了巨大的理解问题。
从城市的角度来看，县里的女性似乎总是离生存太近，离“主义”太远。 谈起上野千津子笔下的都市白领，或许很难想象那些生活在中国国土深处的女性会如何定义“独立”和“自由”。
去年6月16日，和田至若羌铁路正式开通运营，世界上最长的沙漠铁路全线封闭。 站在通车一周年的节点，我们跟随火车走进沙漠边缘的县城，我们惊讶地发现县城里近30%的外卖骑手都是女性，远远超过平常的比例。
1995年出生的骑手董雨桐告诉我们，她在若羌通过跑单打每月收入1.5万元，超过了当地所有男骑手。 而这个数字是当地服务员收入的五倍。
若羌县交通设施逐步完善。 图为泰特玛湖畔的高速公路/摄影：施安
过去的若羌与中西部数百个县是一样的。 当地传统产业并没有给女性留下更多独立发展的机会。 几十年来，男性一直在工厂、麦田、办公楼里忙碌，而女性的就业想象却被困在为人妻、为人母、“端茶洗碗”的“职责”中。
在如今的若羌，外卖是一个真正的新业态，也是女性不可多得的新机遇。
若羌妇女们把脸藏在头盔下，系上蝴蝶结，穿梭于县城新开的奶茶店、郊区的民宿、房车营地之间，努力经营自己的生活。
她们是中国无数县域女性践行独立、自由的真实典范。
沙漠边缘的弓
第一次见到骑手洛钦时，人们的目光不免被她头盔上的大蝴蝶结吸引了。 鲜红色与背景中硫磺色大沙脊的粗糙纹理形成鲜明对比。 当游客取餐时，都会忍不住问她：“你是沙漠边缘的美少女战士吗？”
在洛钦眼里，弓是勇气的象征。 2022年，家乡重庆爆发山火，一名“蝴蝶结骑士”背着几十斤救援物资，骑着摩托车冲入火海生活网资讯，在前线奋战了五天。
远处的沙漠边缘，洛钦被领结背后的女性力量感动，买了一条戴在头盔上，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送外卖，“感觉我可以骑着自行车逆风飞翔。”
说着，她捏了捏蝴蝶结丝带的一角，然后骑着自行车在空旷的平地上转了一小圈，脸上满是自由的喜悦。
若强与她的家乡重庆不同。 这里虽然不需要爬5D魔山路，但中午的气温比较炎热干燥，达到40℃。 有时有8级以上大风，风将沙尘吹到人身上。 不管你握得多么紧，一松手沙子就会漏出来。”
洛勤兼职跑单月收入稳定在6000至7000元，她成了当地骑手的站长/图：施安
在送货的间隙，我们和弓骑手聊了聊她的过去。
七年前，她和丈夫在新疆相恋，“因为爱”来到了这个距离家乡2000多公里的沙漠边缘县城。 刚在若羌结婚时，洛钦从库尔勒坐9个小时的公交车，一路坎坷。 窗外是茫茫黄沙，红柳胡杨。
深夜抵达若羌，她发现县城几乎没有餐馆，只能在家做饭吃饭。 “我当时甚至想，等这个县城热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凌晨两点点麻辣小龙虾配上冰镇啤酒大吃一顿。”
2018年，若羌楼兰机场通航。 次年，美团外卖进入若羌县，火锅店、奶茶店、烧烤店也开业。 洛钦当时正怀着二胎，她一边养娃一边思考。 仅靠丈夫每月5000元的工资，养活一家四口有点困难。 自己去送外卖，不仅可以增加她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走出家门，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起初，她的丈夫不同意她的想法。 “男主外，女主内”，丈夫坚持西北男人的传统思维，但洛钦却果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要让丈夫看到，女人也可以自己挣钱养家，我们不能让别人瞧不起。”
如今，罗琴每月的兼职收入稳定在6000至7000元，已经与丈夫持平。 全家人的生活条件也明显改善。 最近，这个小家庭买了一辆价值20万多元的汽车。
开房车的外国游客将送货地址填写为车牌号，罗勤给游客送冰奶茶/图：施安
“叮——”聊天间，洛钦的手机又响了。 这是针对开房车自驾游客的订单。 临近暑假，若羌楼兰博物馆停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房车。
房车的收货地址与其他订单不同，车主通常喜欢直接留下车牌号。 遇到重庆车牌号，洛钦就用方言喊叫去接饭。
如今，越来越多的游客可以在沙漠边缘随时喝到冰镇奶茶。 最高峰的时候，罗勤和同事每天送出近400份奶茶。
傍晚的订单高峰到来之前，洛沁又发动了车子，准备去学校门口接儿子。 以前，当洛钦戴上头盔时，小学生们分不清她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经常称呼她为“送货叔叔”。 自从她戴着红色大蝴蝶结后，小学生就开始叫她“蝴蝶结阿姨”。
现在，每当远远看到这红色，孩子们都会对罗勤的儿子喊道：“蝴蝶阿姨又来了，好漂亮啊！”
在若羌这个沙漠边缘的小镇，洛勤和头盔上的红色蝴蝶结只是一个缩影。 在那些被忽视的角落里，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职业女性，她们走出家门，努力经营自己的生活。
婼就是不服从的意思
汉字简化之前，“若羌”写作“婼羌”，取自以“女若”为首的羌族部落。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这是一个由妇女统治的部落。
打开字典，“婼”的定义之一就是“不服从”。 这些史书的碎片，落入今日的若羌，对忙碌的女性呈现出绝妙的讽刺。 也许是巧合，但更多的是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女性的坚韧。
今年32岁的罗勤已经成为若羌县骑手的外卖站长。 她招募了许多女性加入她的团队，她们从未让她失望过。 “实习期结束后，女骑手一般很少给我打电话，说是自己解决问题。”
目前，若羌县有20多名美团外卖骑手，其中三分之一是女性。 “可以说，我们除了送货员阿姨，还有送货员姐姐和妹妹。” 洛钦介绍道。 在她的网站上，最年轻的女骑手是2000年以后出生的，另外还有5名宝妈骑手。 在当地骑手排行榜上，送餐订单前两名的也是女性。
95后女孩董雨桐（左一）在沙漠边缘送餐，月收入1.5万元/图：施安
在若羌县，只要努力工作，当骑手的收入至少是服务员的两倍。 1996年出生的董雨桐，被车友们称为“神姐”、“大神”。 她是全县收入最高的骑手。 她靠送外卖每月收入1.5万元，是当地平均工资的几倍，也超过了当地所有骑手。 男骑手成为“单身王”。
董雨桐的骑手新工作让董雨桐的年收入接近20万元，而若羌县的房价每平方米3000多元。 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孩，正打算把买房提上日程。
交通环境改善后，夏季旅游旺季，大量游客来到若羌县，参观神秘的楼兰烽火台、古城遗址，观赏沙漠绿洲泰特玛湖畔飞翔的水鸟，带动了若羌县旅游业的快速增长。本地线上和线下订单。 美团数据显示，新疆巴州夏季住宿预订量较2019年增长490%，远超疫情前。 仅2023年前5个月，“若羌县”整体搜索量同比增长588%。
若羌县越来越多的小商店开业/摄影：施安
这样的场景在十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长期以来，若羌被视为新疆旅游的休憩地。 对于游客来说，吃喝玩乐等配套设施并不齐全，只是一个不需要长时间停留的中转站。 用当地人的话说，若羌的荒芜是“一饼卷满城，一号角全县听”。
拉近看，和若铁路的开通，使居民与南疆的距离缩短了1000多公里； 而走近一看，这条“大道”为当地妇女争取美好生活开辟了一条新路——铁路开通了，新店开业了，游客来了，订单增加了。
作为若强女骑手的“前辈”，罗勤对这份工作的前景非常看好：“我们女孩子可以赚钱，女孩子可以带娃，女孩子可以买房，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过上好日子。”我们想要的生活。生活。”
米兰河水库的水源是阿尔金山冰川融水。 它位于无人区，水面呈现出清澈的蓝色/摄影：施安
为了发展旅游业，据当地传说，《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拍摄地是若羌县米兰镇，而米兰河水库就是女儿国传说中的护城河——子母河。
在这部巨作中，子母河有很多神话故事，其中最典型的寓言就是生命的起源。 但在今天的若羌，女性揭示了一个新的事实：女性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家庭和婚姻。
更多的“他们”正在向上生长
从若羌县罗布泊向南，沙漠景观变成了雪域高原。
这就是平均海拔4127米的色达县。 藏族女孩嘉热是当地仅有的七名外卖员之一，也是色达第一位女骑手。 “一开始，家人不同意我送外卖，认为这对女孩子来说太难了。” 贾热说，按照当地的传统，大多数女性都得留在家里做家务。 她本来是帮父亲在菜市场卖酥油，但卖了也顾不上面子，收入也微薄。
随着城市道路的修复，游客和订单也随之增加。 月收入少则几万，少则五六千元，贾热不必再像当初那样在路上遇见父亲时表现出尴尬。
贾热还说，冬天过后，狼就会下山寻找食物。 他们在街上不止一次遇见过他们。 晚上，路上没人，他们就打开车灯，按喇叭驱赶狼群，直到狼群跑出城。 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城边的山坡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佳热的语气平静却又坚定，仿佛赶走狼群就像赶走乡村路上一群啄米的鸡一样。
成为骑手后，阿发烧不再被困在从家到菜市场的两分线内。 在色达城的边缘，她经常能看到成群的牦牛在路上行走，堵塞道路。 贾热开玩笑说，“遇到牦牛我们就不敢往前走，也不知道谁更贵。”
藏族女孩嘉热在色达草原超市点外卖 / 摄影：雷宇
无论是洛勤，还是贾热，不少“跑外卖”的草根女性，还在探索这份工作在“赚钱”之外的意义。 其中包括不与社会脱节、有尊严感、有存在感，甚至“家里老公公婆太吵了，尽量收拾干净”。
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在大连跑单打的女骑手。
宋旋拥有大学学历，上一份工作是销售3个月。 三十二岁未婚无子，被淘汰的时候就降到了第一梯队。 送餐工作让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一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去年冬天，草莓挞很受欢迎。 宋萱发出了很多单，但她还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公历生日的时候，她还给自己买了一件。 “看起来华而不实的东西有时确实可以让人开心。” 宋轩喝了一口草莓挞，说道。
这些真实的故事让我们重新审视广大非一线城市骑手这个职业的价值。 目前，中国共有1301个县，其中很多县并不是以制造业起家的，无法像福建、浙江的乡镇那样依靠产业集群解决大多数人的就业问题。
“自由”是女骑手选择职业的关键词/图：伊伊
这些分散在内陆的县城更多依靠当地零售业的稳定人流，以及交通、旅游等机会，分阶段开放窗口。
在下沉市场，骑手职业的收入优势较本地同类工种更为明显。 《2022年美团骑手权益保护社会责任报告》显示，2022年，624万骑手在平台上获得收入，其中81.6%是来自县域和农村的农村劳动力转移，将有28万人来到美团骑手权益保护社会责任报告中。国家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
县城女性骑手比例较高，这也意味着这些地方的女性正在有限的空间里争取向上的机会，抓住经济发展释放的各种新职业，寻求“独立”。 另一种可能性。
独立的另一种解释
已故金斯伯格大法官曾说过：男女平等的本质是女性应该成为自己生活的决策者。 在争取女性平权的道路上，她为很多人树立了榜样。
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在风吹黄沙的西北小县，虽然“女权”不是一个常见的词，但也有不少像女骑手洛钦、董雨桐这样的独立女性。 选择为自己争取自由的生活。
他们正在成为一股力量。
随着当地零售业的蓬勃发展，当地消费市场进一步盘活，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诸多就业岗位在各县涌现。 随着交通环境的改善，若羌2022年前三季度经济增速将位居巴州第一。对于生活在小县城的女性来说，新的机遇不再是“远方”，而是“近处”。
“蝴蝶结”出现在道路、景点、沙漠，记录着“洛勤人”不断前行的生活/摄影：施安
成为站长后，罗勤买了一辆新车，带着宝宝自驾游兰州、甘肃、重庆。 她还计划参观上海迪士尼乐园和北京天安门广场。
还有“蝴蝶结骑士”拯救重庆山火的故事。 洛钦曾经告诉过很多好奇的游客。 但今天，她更愿意在这里讲述自己不断成长的故事，“我们都是骑手，但战场不同。”
回头看，无边的沙漠也是无边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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