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9月7日，清政府与英国、沙俄、德国、法国、美国、日本、意大利、西班牙、荷兰、比利时、奥地利等11个国家签订了金额最大的《辛丑协定》赔偿和中国近代史上最严重的主权丧失。 《条约》中，李鸿章和奕劻这两位清政府全权代表都各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如果我们仔细看条约的签字部分，就会发现李鸿章和奕劻并没有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草书。
《辛丑条约》各国签名，页面右侧为李鸿章（左）、奕劻（右）签名
李鸿章的字与“苏”字很相似。 后人猜测，或许是清廷赐予李鸿章“肃夷叔”的称号，所以李鸿章用了称号的第一个字来代表自己。 但一狂的签名却让人费解。 无论是汉字还是满文，这个签名的出处都找不到。
难道李鸿章和易羌羞于在不平等条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只签了一个字？
实际上，他们留下的是一个“字母组合”。 在正式文件和合同上草书自己的签名或画自己的标志也具有法律效力。 即使是《阿Q正传》小说中的阿Q这样的文盲，也能画一个圆圈来代表自己。
因此，无论是李鸿章签下的“苏”字，还是奕劻写下的“查无此字”，在古代保管程序中都是合理合法的。 字母组合甚至可以没有字形并用图案代替。 鲁迅的字母组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鲁迅曾用“行隼”作为笔名，他的字母组合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的图案。
鲁迅笔名“鲁隼”字母组合
字母组合不仅凸显了签名者的个人属性，而且由于难以模仿而具有防伪性能。 这样一种追求个性表达、标新立异、洒脱自由的标志性手法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
字母组合既可识别又不可区分
官费早在汉代就已使用。 大官看了当时官员的符后，在上面写了一个“诺”字，意思是“读过”、“认可”。 南北朝时期，官员们许诺的时候，笔画也越来越飘逸。 粗粗的毛笔轮廓，使“傩”字中的“傩”具有凤尾的形状，所以公文中的“傩”也演变成了“凤尾诺”。
事实上，“凤尾诺”和草书签名已具备“花字”和“花押字”的特征，但后人追溯“花押字”的起源时，往往将其定义在唐代。
据《东观舆论》记载，唐太宗要求官员上奏奏疏时，用真书（一般称楷书）或草书书写名字。 唐代人就利用这一点，在自己的诗歌、手稿上署上草书，使别人无法模仿。 从出土的唐代文献墨迹中，我们已经看到“华子”是一种独特的个人字母标记。 唐玄宗李隆基的书法作品《鹡鸰颂》上有花押字。 这个字母组合表现出强烈的行书点画意义，介于符号和文字形式之间。
唐玄宗李隆基《鹡鸰颂》（部分），左下为花押字。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唐肃宗到任后，御史韦志设计了自己专属的字母艺术标志。 他每次写“志”字时，都特意写成五朵祥云的形状，并给自己起名“吴云提”。 逐渐受到文人、官僚的青睐。 字母组合可以将文人的名字融入其中，进一步强化了个人属性，让别人难以冒充。 同时，随着纸张的应用和商务往来的频繁，海外贸易不断发展，城市人口数量不断上升。 字母组合作为承诺的象征，也成为民间交往中的一种需要。
从宋代到清末，历代皇帝都为自己设立“御门”，几乎与皇玺一样。 宋朝皇帝颁布圣旨时，可以用圣旨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因为历代的印章都可以根据印章来刻，这样就可以以假乱真，而花押字则需要手工书写特殊的符号，而且每次书写都有一定的变化。 字符的书写因人而异，而字母组合符号则没有固定的框架，从而达到防伪的效果。
明崇祯皇帝御玺
清康熙皇帝玺
北宋推行“以文治国”的政治理念，士大夫的社会地位提高，闲逸雅致也得到发展。 许多文人墨客把收藏名画、古玩作为一种爱好，并在上面题跋，以标记自己的收藏标记生活网报道，展示自己的艺术水平。 文人追求表现个性、不落俗套、洒脱的生活方式，字母的形成与当时的社会时尚相得益彰。 作为个性化与艺术性融合的产物，字母组合应运而生。 它不仅体现在书画作品中，也体现在工艺品、官方文书和普通百姓的生活中。
《芙蓉锦鸡》，右下角为创作者宋徽宗赵佶的花押字。作者/（北宋）赵佶，来源/故宫博物院
花押字始于唐宋，盛于元代。 由于汉文化水平低下，蒙古统治者希望在扩张领土、政治中心北移的同时，在文化上巩固自己的统治。 字母组合，一种结合外文形成图像的艺术，既可以作为防伪符号，也可以优雅地避开中国书法签名的载体，让不熟悉中国文化的外国官员可以附庸风雅，所以元代人们还有“元雅”“元印”等别称。
元代印
元朝的官方和流行语言有八思巴蒙古语、汉语、波斯语。 《元雅》中很多官印都是楷书与八思巴蒙古文的结合体，独具特色。
元代民间楷书、八丝八文共用的字母印章
古代民间文献中广泛使用的字母组合，是由汉代官方签名方式经过长期发展演变而形成的一种特殊文化形式。 它在民间的运用已从最简单的点、圈、叉的绘制，发展到各种复杂意义和文字、符号的变形组合，并与中国书法艺术相结合，成为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人的“个人签名”
自古以来，使用“花押字”的人很多。 宋徽宗赵佶就是其中一位心灵手巧、乐在其中的人。 赵佶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上签下了奇特的墨注。 从外观上看，它像一个简化的“楷”字、一个“齐”字、一个草书“竹”字。 花押字实际上是由“天下一人”四个字组成。
宋徽宗赵佶的花押字
宋徽宗的艺术造诣极高。 他在位期间不断征集世间奇珍异宝，其中不乏许多著名的书画经典。 受当时文人的影响，宋徽宗将草书或篆书与中国古代元素相结合，形成了“天下独夫”的字母组合，代表着他拥有“天下独夫”的勇气。作为一个皇帝。 宋徽宗的花押字古朴典雅，简单的几笔就可以拆解成“天下一人”四个大字。 它的花押字不仅有个性而且有艺术性，而且不局限于某种特定形式的严谨和规范，相当于自己的个性化签名。
草书《千字图》，北宋徽宗赵佶所书狂草作品，左有字母组合，现藏辽宁省博物馆
另一种宋代独有的“花押字”是北宋宰相王安石所制。 王安石政务十分繁忙。 在处理公文时，为了方便、简单，他常常拿起笔，快速地签上“是”字，以表示已经看过。 “石”字的写法是：“画始画右针，中间画圆”。 由于王安石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画画的时候常常画一个圆圈。 这个词不伦不类，就像“邪”字和“反”字一样，都没有什么好意思，所以王安石的草率签名时不时受到同朝官员的批评。
明人的字母组合在小说中随处可见，如《古今小说》、《惊案》等，无论是家产分割、土地契约还是婚姻遗嘱，都有契约和遗嘱的字母组合。中间人。 在民间，字母组合无疑具有与印章同样的防伪功能。 一些明代文人的字母组合也随着家书、契约一起流传下来。
由于收费的目的是为了防伪，所以其设计往往相当巧妙。 嘉靖二年（1523年）春夏，文征明经总督李崇嗣推荐入京进贡，入朝廷。 文征明在进京途中和在北京生活后，给苏州的妻子吴氏和两个儿子文鹏、文嘉写了许多家信。 无论是信尾还是外信封上，文征明都用了字母组合，用直笔书写，也充满了装饰。 他用的是“正明”字样，左密右疏，看上去“正”也像“明”。
文征明写给儿子文彭、文贾的家书，署名“正明付彭贾”
字母组合在明代文人的生活中使用得相当频繁，但流传至今的文人家书、契约已然吉祥。 在明清书画家中，明末清初画家朱耷是最著名、保存最丰富的署书人。 朱达自称“八大山人”。 在签名字画时，他总是把“八大”和“山人”写在一起，签得像“哭”和“笑”。 后人推测，朱耷既然是明朝后裔，就用书籍寄托哀思，用字母组合来表达国破家亡的悲愤之情。 现在看来，朱达的字母组合确实别具一格，甚至有点像现代人的“表情”符号。
朱耷花鸟画，左上有“八大山人”字样
朱达后期的作品有更强烈的暗示。 从1694年（清康熙年间）开始，朱耷书画中除了“八大山人”字样外，还新增了“三月十九”字样（农历三月十九日）。 1644年为明朝）。 崇祯皇帝自杀、明朝灭亡的那一天）。 因此，朱耷的字母组合透露着对明朝灭亡的强烈怀念之情。
朱耷字画，“八大山人”上方是“3月19日”字母组合
雍正皇帝的花押字含义并不像朱耷那样明确，这也引起了人们的猜测。 雍正皇帝的御徽大多是在朱朱的批示或圣旨的最后。 字母组合看起来像这样。 你能解读它们的含义吗——
雍正皇帝的御命
有人认为，雍正的御旨是由“五思”二字（繁体为五思）组成，这个词出自先秦《诗经》，意思是“不常为事烦恼”。 从雍正二年正月初二年羹尧奏疏上的朱朱来看，第一个字有一条非常明显的长横线，确实与“武”字非常相似。
朱朱对雍正二年正月初二祭年羹尧的评论
但从雍正五年7月24日四川川北总司令张成龙的奏疏来看，该字母首字有“亠”部分，于是有人指出出雍正的字母是“应思”），这说明雍正皇帝勤于政事，仔细审阅大臣的奏章后，仍然在思考。
雍正五年7月24日，川北军驻四川司令员张成龙所制奏折
雍正本人在这个字母上赋予了怎样的内涵，现在不得而知。 古代文人的字母组合总是相当巧妙，但在民间，普通人的字母组合往往更加直白和简单。
拿手下注是人类本能的自然选择。 中国人很早就发现了指纹和掌纹的区别，因此常被用作身份象征、证明、诚信标志，应用于社会管理、经济交流、司法诉讼、家庭婚姻、文学艺术等领域。 不过，带有掌纹的字母组合并不多，通常只用于人类销售合同和离婚信中。
《咸丰十一年（1861年）张大生卖离婚婚书》中，碑文处有明显属于女子的手印，手掌上画有“愿意”二字。 文件中写道：“有婚帖，婚介帖的指纹都在这里。明论，扔石头投江河永不回头。掌心的‘愿意’二字就是记录，婚帖就是证据。” 并以“愿”为记，这是古人对休（卖）妻等重大人生大事的愿望的非常郑重的表达。
咸丰十一年（1861年）张大胜出售离婚书和结婚书
在农商交易合同中，用具有吉祥寓意的文字组合作为字母组合是比较常见的签署方式。 民国元年（1912年）七月的一份土地买卖合同上，“王中玉”签的是“如意”字的上下组合，“王志远”签的是“如意”字的上下组合。内外结合的“福寿”，就是例子。 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签名画笔记”中的“画笔记”就来源于此。
王忠宇等交易会标
随着清代“尚书”制度的盛行，字母组合也开始在州县衙门和民间流行起来。 所谓“官代书”，是指经官府考试录用后，在衙门为百姓撰写诉讼文书的人。 他们通常会在诉讼结束时留下自己的印记。 除了官方秘书的名字外，印章中间还有一个空格用于字母组合。 而这些风格各异的字母组合随着纸张一起留存下来，成为后人欣赏古代字母组合演变的基础。
清嘉庆年间巴县(今重庆)隶书邮票样式
国外也有“花押字”
会标的本质在于政府管理、经济交往、个人相关行为中的责任宣示和防伪。 这种需求在人类活动中很常见。 因此，世界各地的考古发掘还出土了许多其他的古代文明，比如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文明，都有自己的“字母组合”。 在后世的社会经济发展和演变中，西方世界虽然未能形成像中国那样丰富多彩的字母文化，但以家族为中心的纹章文化、以拼音字母为基础的个人手写签名、蜡印等用于确认权利的签名，除了一些地区和民族的图形或拼音签名外，还具有自己的文化特征。
古巴比伦滚筒印刷在西亚影响广泛，考古发现数量最多。 据考证，滚动印刷起源于5000多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苏美尔城邦。 在楔形文字成熟之前，人们就发明了带有图形装饰的滚动印刷，作为对外贸易权力的确认。 与我国古代刻字的方印不同，卷印是在圆筒印上雕刻人物或动物图案。 使用时，它在粘土板或用于包装物体的胶水上向前滚动，并按压以形成连续的图案。
沙马什·阿雅卷轴，大英博物馆
同样是文档的归属识别标记。 在欧洲，以蜡印和手写签名为主。 蜡封是现代欧洲社会最重要的文件密封形式。 无论公文还是私人合同文件，公文都将其作为封权、确权的主要手段。 将不同比例的焦油、朱砂和虫胶混合并加热形成蜡。 颜色为红色或棕红色。 然后，选择具有合适图案的金属模具，并在尚未凝固的蜡上进行印刷。 冷却后可留下清晰的图案。 历史上留存下来的近代西方官方文献大多是用蜡封封印的，其上的印章印章颜色历经一百年后依然鲜艳。
荷兰国家档案馆中荷兰东印度公司档案的印章
中国的花押文化随着商业和文化交流走出国门，并与其他国家的本土文化相结合，形成了具有自己特色的标志文化。 其中，日本受到的影响最大，无论是政府还是私人或商业活动，它都在吸收和学习。 它是在汉字和印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日本战国时期军事家丰臣秀吉以自己名字中的“秀”字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字母组合：
丰臣秀吉会标
日本战国时期甲斐国政治家武田信玄的图案在日本历史界和艺术界受到高度评价。 仅从字符形状来看，武田信玄的字母组合看起来就像日本武士背上的一面旗帜。 上面有“风林火山”四个大字，整个就构成了他的军旗。 简单的图案蕴含着所谓的武士道精神。
武田信玄字母组合
字母组合就像现代人的艺术签名。 由少量篆刻而成，多为手书。 签名时充满别致简约的风格，更容易进行个人创作和个性表达。 字母组合的艺术在于作者的巧思和高超的书法功底。 即使是普通人的签名也能体现合同中字母组合的实用性。 这些传世墨迹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古今花押字的使用情况，领略其设计和书写的乐趣。
参考：
[1]华野：《谈字母组合》，1994年。
[2] 薛龙春：明代会标，2017。
[3]宋晓明：《印章为证——公私文书中的印章、签名与防伪》，2022年。
[4] 李津：《中日字母组合艺术之旅》，2016。
[5]段晓云：《宋代字母组合与社会文化关系研究》，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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